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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從什麼時候有的這個念頭!」蔣弼之終於也失了從容,沖他怒吼。
陳星又乾嘔了一聲,狼狽地跳下床朝浴室跑去。
蔣弼之聽著浴室里傳來的乾嘔聲,如困獸般焦躁踱步。
他在陳星的衣服里翻找錢包,將衣服抖得滿地都是。沒有找出身份證,只找出一張學生證——華清職高,對,就是這個學校。
他給鍾喬打電話:「給我查陳星,查他是不是華清職高的學生。」
鍾喬訝異不已:「現在嗎?先生,現在已經十二點……」
蔣弼之一腳踹上那張罪惡的桌子,低吼:「我讓你現在就查!直接給學校、給教育局公安局打電話,告訴他們你是替誰辦事!十分鐘之內給我回復!」
他憎恨此時失態的自己,就如同在車裡的那次一樣,他憎惡自己被陳星操控了情緒,變成如此醜陋的模樣。
陳星白著臉從浴室里跑出來,質問他:「你要查誰?」
蔣弼之迅速冷靜下來,冷笑地看著他:「查你,查你是不是詐騙慣犯,畢竟你有過前科,對不對?」
陳星憤怒且疑惑地瞪著他。
蔣弼之笑得很殘酷:「不是嗎?仙人跳不就是詐騙性質的賣淫嗎?」
陳星大吼著揮著拳頭向他衝過來,被蔣弼之一把摜到床上。那隻曾經教他點雪茄、用刀叉、醒紅酒的暖和的、有力的、溫柔的大手,此時正死死按在他的後頸上,壓得他喉嚨發澀,眼睛發酸,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別老想跟我動手,陳星,你贏不了。」
蔣弼之見他不再掙扎,便鬆了手,斂了斂浴衣,見陳星還赤身裸/體的趴在床上,又大發慈悲地在他身上扔了條被子。
他坐在椅子上等著,十分鐘剛過,鍾喬的電話便回了過來,帶著幾分欲言又止地匯報導:「陳星他……是華清職高高四的學生,旅遊管理專業。我聯繫上了他們專業一個姓張的老師,張老師說,陳星是他們學校有名的……差學生,無故曠課,考試作弊,打架鬥毆,還帶黑團……」
「什麼叫黑團?」
「就是,沒有導遊證帶旅遊團,是……違法的。」
「還有嗎?」
「派出所那邊查到他的戶口……」說到這裡,鍾喬突然加快了語速,帶著幾分不忍,「先生,陳星是孤兒,被他的姑姑和姑父收養,不久前剛協商解除母子父子關係。」
「為什麼解除?」
「檔案里沒說,只說是有矛盾。」
「誰主動解除的?」
「……陳星。」
「就是說陳星剛成年就拋棄了自己的養父母?」
多少人曾因一件事而對另一個人妄下論斷,多少人曾因一句話而將另一個人全盤否定,想了解一個人有多難,而要誤會一個人,又有多簡單?
「也許,陳星有他的苦衷……」
「鍾喬,陳星偷拍和我上床的視頻,被我發現。之前在會所那次,也是他,男扮女裝對陳茂行騙,之後落在龍天寶手裡。」
電話那頭頓時沒了聲音。
「不是所有身世悽苦的孩子都能做出這種事。命苦不是他作惡的藉口。」他這句話不是說給鍾喬聽的,也不是為了故意給陳星羞辱的。他是說給自己聽,讓自己清醒。
一直趴在床上的陳星蠕動了一下。
「麻煩你來檀闕一趟,帶三萬現金過來。」說完這些,蔣弼之就掛了電話。他起身穿衣服,一邊對陳星說:「兩萬是補之前那次,一萬是賠你的手機。」
陳星從被子裡探出頭來,他的臉完全是濕的,頭髮凌亂地耷拉下來,眼睛和鼻子全是紅的,臉上也是一片潮紅,怔愣迷茫地看著他。
蔣弼之手上一頓,隨即加快穿衣服的速度,在心裡罵自己賤,竟然還會心疼。
陳星從被子裡鑽出來,啞聲道:「你在這裡等,我走。」蔣弼之喝酒了,不能開車。
他下了床,從蔣弼之身前經過,在地上一件一件撿起自己的衣服。他撿起所有衣服後,又有些茫然地轉過頭來,「我不要你的錢。那兩萬,賠你的車胎,手機……不值錢,二手的,沒你那杯紅酒貴。」
「那你滾吧。」蔣弼之平淡地說道,從衣服里掏出煙盒。
「客房不讓抽菸。」陳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麼一句。
蔣弼之抬頭看眼屋頂的煙霧報警器早就滅了指示燈,嗤笑一聲,從抽屜里翻出一個火柴盒,捏了好幾次才捏出根火柴,卻又不耐煩了,將東西一股腦扔回桌上,火柴散落一桌一地。
他見陳星一直盯著他發愣,突然惱怒,提高了音量:「不要錢就滾!」
陳星猝然低下頭,倉皇地只穿上外褲就迫不及待地往屋外跑。
他又打不開/房門了,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檀闕的客房門沒有安全鎖呀,為什麼打不開呢!
蔣弼之看著他瘦削的後背,那兩片肩胛骨支棱出來,焦急地顫抖著,像一對被砍掉的翅膀。
蔣弼之竟恍然生出這樣一個奇怪的念頭:那門外不是走廊,而是懸崖,他已經沒了翅膀,再往前一步就會墜入深淵。
「陳星。」他突然出聲,同時在心裡對自己說:最後一次。
陳星不動了,手握在門把手上,低頭等著他的下文。
「你後悔了是嗎?怕丟了工作?」
陳星聽懂了這「威脅」,肩膀劇烈一震,在心裡大喊:「陳星你都幹了些什麼啊!你不想生活了嗎!你不想給小月買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