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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紳聽到動靜,半回過身朝起居室看過去,同時抬起了手裡的酒杯。就在他抬起酒杯的一瞬間,他感到身後有人逼近,隨後,他的手腕被緊緊抓住。抓著他手腕的手掌溫度很冷,比他手中加了過量冰塊的酒杯還要冰冷。

  他轉頭看著像一道風似的來到他身邊的紀征,臉色很平靜。他似乎預料到了紀征會來見他,而且會以此惶急的姿態來見他。

  此時紀征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沉重,但是他卻覺得這是紀征在他面前最真實的樣子。

  紀征把他手中的酒杯拿走,把杯子裡的酒倒進陽台角落的盆栽里。

  「燕總,這個人——」

  燕紳看著紀征,淡淡地、冷冷地說:「出去。」

  那人有點懵,依言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燕紳抱著胳膊,用審度的眼神看著紀征:「你想說什麼?」

  紀征看著杯子裡的酒一點點流干,然後把杯子也扔進花盆裡,道:「讓保安攔住一個穿紅色連衣裙,拿黑色手包的女人。」

  「為什麼?」

  夜晚的風忽然加急,紀征好像站不住了似的往後退了兩步,慢慢坐在陽台的一張藤椅上,扶著額頭緩了幾口氣,才說:「她在你的酒里下毒,想殺了你。」

  燕紳聞言,很冷靜地瞥了一眼擺在起居室桌上的酒瓶,但眼神已然變得陰鷙。他在紀征對面的另一張藤椅上坐下,當著紀征的面把電話打給了宴賓樓的負責人,然後他掛了電話,冷徹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紀征:「你怎麼知道?」

  阻止了因他而起的一樁命案後,紀征心裡的掙扎消失了,他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沒有因地適宜的驚恐,也沒有懸崖勒馬的慶幸,他只感到無力,好像整個身體都被掏空了。整個人都麻木地疲憊著。

  燕紳沒有等他回答,露出自嘲般的冷笑,又道:「或者我應該換個方式問,你來的這麼及時,難道是來救我的嗎?」

  紀征說話了,他說:「不是,我為了救我自己。」

  燕紳的神情驀然變得憤怒,他看起來幾乎想把紀征從樓上推下去,但他卻沒有對紀征做任何事:「你知道今天有人要殺我,因為你知情,因為想殺我的人不是別人,是你!」

  紀征沒有回答,因為他現在很疑惑,他到底還想不想殺死燕紳。就像燕紳現在有機會對他做任何事一樣,他也有機會對燕紳做任何事,但是他們什麼都沒做,只是坐下來坦誠地表達出對彼此的痛恨和憤怒。

  燕紳忽然站起來,從放著筆記本的桌上拿起一份資料,回到陽台上,刷拉一聲把資料扔出去,砸到紀征懷裡。

  燕紳道:「我從來沒有調查過你,現在看來,我真應該早點把你的查清楚。」

  一疊紙撞在紀征身上,飄飄落地。紀征彎腰,隨意撿起其中的一張,空飄飄的目光在成行的文字上掃過,鬆開手,紙張再次落地。

  紀征不再看那些落在他腳邊的資料,仰頭看著漆黑的夜幕:「查到什麼了?」

  「我查到你有一個姐姐,你姐姐叫紀芸,藝名叫黎晗。今年三月份死了 。」

  燕紳拉開椅子坐下,用咄咄逼人地口吻對他說:「公諸於世的資料就這麼多,不過我知道更多,你想知道嗎?」

  紀征轉頭看著他,眼神不再空茫,沒有仇恨,但很悲傷:「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黎晗心甘情願靠|潛|規|則上位,在名氣衰落時自殺?」

  燕紳狠毒,他把黎晗受過的那些折磨和侮辱簡簡單單地用『潛規則』一語囊括,話語間沒有絲毫對死者生命的懷緬。更可惡的是,他竟然說黎晗是自殺。

  紀征注視他良久,才冷冷道:「你知道她為什麼自殺......別讓我後悔阻止你喝那杯酒。」

  燕紳根本不懼他的威脅,但是他的神色卻陡然發生了變化,不再那麼冷酷無情,看起來甚至有幾分悵然。

  「和我無關。」

  他說。

  紀徵用一種冷靜的像是在敘說一個陌生人的故事般的語氣說:「有關。和你們都有關。你知道她為什麼選擇用在車裡引燃蓄電池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你們剝奪了她最後一次復出的機會,你們把她從即將殺青的電影劇組裡踢出去,她只好把沒有演完的戲份在現實中演完......我還知道她為什麼名氣大跌,因為記者拍到她去醫院墮|胎。後來她被經紀公司雪藏,所有合作商都和她解約,她的積蓄全都被用來支付違約金,還背了巨額的債務......她還算堅強,那種情況下挺過了一年,一年後她得到了一個復出的機會,我不想知道她怎麼得到的這次機會......總之她得到了,她背後的資本分給她一部電影的女主角,卻在電影即將完成的時候被替換......所以,她自殺了。」

  紀征轉頭看著燕紳,神情平靜極了,一絲恨意都沒有:「你說你知道更多內情,那你知道她是因為誰,才去醫院墮胎嗎?」

  燕紳冷著臉,一言不發。

  紀征輕輕嘆了一聲氣,道:「是韋青陽。後來她被雪藏,被合作商解約,復出的角色被替換,全都是韋青陽在背後一手操控,他想逼死她。最後他成功了,他,不,是你們,你們成功逼死了她。」他笑了一聲:「你們如果想逼死一個人,那真是太簡單了。只需要剝奪她全部的希望,她自己就會替你們殺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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