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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裡沒有客人,紀然和王總他們被輾轉趕進一間無窗的包房,蹲在地上。

  燈開了。和外間的和風裝修不同,這間包房很現代。顆粒感很強的雪白牆壁,帶有凹凸紋理的灰色地磚,黑色的長條餐桌散發著古樸而冰冷的岩石質感。

  紀然光著腳踩在地面,感覺陣陣寒意從腳底滲向四肢百骸。嘴巴很酸,他鬆了口,讓公文包落在腳邊。

  他們就這樣排成一溜,在牆邊蹲著,不知過了多久。紀然幻想著自己變成一隻螞蟻,找了個地縫棲身,而不必在這裡等待未知。

  肥胖的王總蹲得很艱難,每次微微調整姿勢,褲子就「嘎吱嘎吱」地響,似乎下一秒那身肥肉就會破衣而出。西裝男們輕鬆地靠在桌邊,抽著煙低聲閒聊。

  紀然不敢問任何問題,也不敢亂動,怕挨燙。小心翼翼地抬眼,發現那四個男人都在看自己,不時發出幾聲譏諷的輕笑。

  一陣不急不緩的皮鞋聲由遠及近,有人說了句:「名哥來了。」

  腳步聲在門前停下,門無聲地開啟。

  紀然順著地面向門口看去,兩條被質感極佳的西褲包裹著的長腿,慢慢邁了進來,鋥亮的皮鞋反射著房間棚頂柔和的白光。

  這人的西裝一定很貴,紀然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他僅有的兩套西裝都是趁著商場店慶折扣買的成衣,少量羊毛與大量化纖混紡,穿在身上一看就是基層業務員而非成功人士。

  長腿靠近了,在蹲成一溜的四人面前停下,空氣中飄來一陣淡淡的薄荷味。

  「怎麼還有個光著的?」沉厚而磁性的聲音在紀然頭頂響起,「小飛,你們脫他衣服幹什麼?」

  他抬起頭,正好與長腿的主人四目相對,慌忙錯開目光看向別處。

  這位「名哥」留著幹練的短髮,與其說是痞帥,倒不如說是野蠻。是的,野蠻。衣冠楚楚也藏不住的原始而危險的氣息,仿佛昨天還在過茹毛飲血的日子。尤其是凌厲眉骨下深邃的雙眼,讓紀然想起去年夏天和家人一起去動物園的時候,看見的狼。

  那個掰手指薅頭髮還燙人的小飛開口了,「他本來就這樣,我們去的時候正在那招魂呢,大概是個神棍或者藝術家。」說完,他學著紀然,用手臂模擬海浪舞動著,哈哈一笑。

  紀然難堪地耷拉著腦袋。

  「對對,學得真像。」王總的兩個小弟也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亂拍馬屁,馬上就挨了幾腳。

  名哥用鼻子「嗯」了一聲,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他們面前,上身前傾,胳膊撐在膝蓋上,定定地俯視他們。

  想起夏日的動物園,想起可愛的家人,想起自己就剩一條褲衩,手腕痛得要死,不知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紀然忍不住抿緊嘴唇,眼淚順著下巴落在潔白的膝頭。

  不能再哭了,鼻涕快流出來了,然而還是控制不住。

  「嗚嗚嗚……」

  安靜的房間內,迴蕩著紀然抑制不住的哭聲。

  名哥平靜地說:「憋回去,現在後悔可來不及了。」

  聽見這話,紀然差點失聲痛哭,只好盡全力憋著。

  「王先生,」名哥轉向王總,彬彬有禮地開口了,眼神卻毫不友善,「你干建材起家,掙了點小錢,想干票大的,於是在昨天晚上,你和這兩位冒名頂替去凱撒宮酒店的汗蒸館修設備,臨走的時候,順走了一位客人的iPad,還用裡面的照片敲詐他。」

  「這個可以還給他,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王總扭了一下,褲子又「吱嘎」一聲,「你們混哪片的?我混鑫源市場的。」

  「反正你肯定備份過了,客人說他不要了。」名哥直起身子,略微一抬下巴,「把他們鬆開吧。」

  紀然揉著手腕上被勒出的血痕,撿起公文包抱在胸前,微微鬆了口氣。事情好像快結束了,也不知現在幾點,大概還來得及回公司開總結會吧。

  「名哥是吧?挺夠意思。」王總緩緩站起來,略一抱拳,「在下王大力,叫我王哥就行,以後互相照應。」

  小飛上前一步,照著他小腿踹了一腳,「讓你起來了嗎?」

  名哥面色陰沉地疊起兩條長腿,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叼在嘴邊,「隨便找個東西過來。」

  煙霧飄到紀然鼻尖,是方才聞到的薄荷味。

  當紀然看到那個「東西」的時候,淚水再次不爭氣地盈滿了雙眼。

  那是一把沉甸甸的大錘子,閃著森森寒光。

  名哥利落地起身,把椅子往前推了推。兩個男人上前,一人按著王總的肩膀,一人抓著他的左手,像是要畫押似的按在椅子上。

  王總像一隻等待宰殺的肥豬,嗷嗷叫著撲騰著,驚惶地求饒:「諸位豪傑,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啊啊啊——」

  那個小飛手起錘落,伴隨著「咔嚓」一聲脆響,王總悽慘地哀嚎起來。

  紀然大幅度哆嗦一下,緊閉雙眼,捂住耳朵。Ha.ve a nice day,女兒稚嫩可愛的祝福在腦海中響起。

  「嚎什麼,骨折而已,養養就好了。就因為你,我們安保部的兄弟被罰得都要斷炊了。要是被他們逮住,你這二百斤肉能剩下一半就不錯了。」

  王總被踹到一邊,已經嚇到開始說遺言的小弟被架過來,如法炮製。

  「大哥,我手指頭都折一根了,還用來這一下子嗎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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