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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的門開著,金欽不在門口,應該是已經關了門,又發現什麼,才開著門。

  奧河跨進宿舍,關上門,正看見金欽拿了那條最顯眼的紅裙子在身上比畫。

  金欽聽見動靜,問他:「你把我當什麼?」

  「我把你當寶貝。」奧河說,他靠近金欽,幫金欽舉著那條紅裙子,咬他的耳垂,「我總覺得,你的生日,應該是我收禮物。」

  金欽沒再說什麼,他無所謂地摘下撐著裙子的衣架,像把香蕉嵌入香蕉皮一樣,他把自己縮到那條裙子裡,看著奧河:「然後呢?現在呢?」

  「很適合你,現在脫了吧。」

  金欽一件一件試,從裙子到材質朦朦朧朧的襯衫,到質感粗糙的浴袍,深紅的風衣,最後是一條不夠寬的領帶,被壓在所有事物的最下端。

  他把那條領帶拿起來,自己給自己蒙上眼睛,又自己給自己在腦後打了一個結。

  奧河:「我是什麼樣子?」

  熟悉得不能更熟悉,哪怕隔著朦朦朧朧的紅,隔著布,哪怕閉上眼,金欽說:「藍眼睛。」

  「現在可不是藍眼睛。」

  「重要的只有藍眼睛。」

  宿舍里沒開燈,外邊有人敲門,說金欽落了東西。

  奧河站在原地沒動,輕聲問金欽:「是我的主骨骼嗎?」

  「反正我的任何事都瞞不過你。」

  「為什麼……藍眼睛那麼重要?」

  像是無法忍受一樣,金欽把手指搭在了腦後的結上。

  總是聽不到答案,奧河說了聲「別動」。他開了門,把自己的主骨骼接了回來,扶著主骨骼看渾身上下赤裸,只在眼睛處纏了一條紅色領帶的金欽:「你幫幫我吧,我現在好像沒那麼需要你,但很需要主骨骼。」

  這個時候,這個時候,金欽開口了,說了一句話。

  「因為藍眼睛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的樣子。」

  金欽抬著手,手腕的紫色血管被空氣中極少的冷氣刺激凸起,被白皙的皮膚襯得有些可怖。他摸著奧河的耳朵,幫他與主骨骼進行適配。

  順理成章的,當奧河的藍眼睛重新亮起時,他們在黑暗中接吻。

  宿舍的床太窄,金欽往後一倒,後腦勺就被牆接住,他只得空出一隻手撐著床面,再去夠奧河的唇。

  奧河不管他,他單腿****,不肯再往前一點,垂著眼看金欽。

  他們同樣赤裸,但赤裸對此刻的兩人來說好像有不同的意味。

  赤裸對金欽來說是冷。

  對奧河來說是坦誠。

  他們各取所需。

  金欽抱著奧河,身體冷得像一塊冰,是夏天最舒服的東西。

  奧河不說話,說得再清楚一些,是煩躁地沉默。他看金欽,用藍眼睛,他對金欽說:「你知道嗎?我好像生來就是該走九十九步的那個人,搞得好像走不到百步是我懶惰、是我想不開、是我無法動,最終好像是我不願意走出那個第一百步。」

  「可我現在想明白了,這世上還有一種人和我一樣,但他是只能走一步的人。只能走一步,所以他要謹慎,他不能走錯,他也沒辦法回頭,他走了無數步,卻始終不敢走這一步。」

  「你不是要死了嗎?難道死之前都不敢放心地跨一步嗎?只要跨一步,我們的一百步就圓滿了。」

  隔了一層紅色,金欽看不清自己朝思暮想的一點藍,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想說,他不是走一步的人,如果可以,他寧願停在原地。

  如果可以……

  他把手繞到腦後,解開領帶:「不要逼我了,奧河。」

  「金欽。」奧河的聲音溫柔到了極致,平平穩穩的,連一絲顫抖沒有,「即使是像我這種生來就需要走九十九步的人,也有不想踏出的那一步。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我不在乎答案了,我只想看你走這一步。」

  金欽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奧河便湊過去抱了抱金欽,他有點遺忘了所有技巧,不知該怎麼去抱金欽,他覺得金欽輕得好像只剩下一把骨頭。到頭來,他不知自己愛的是一把骨頭,還是一個人,愛的是一個名字,還是名字背後的靈魂。

  於是他問:「你有靈魂嗎?」

  金欽看他,答案乾脆利索:「我沒有。」

  「我確實是在逼你。」奧河離開了金欽,開了燈,開始穿衣服,「你不是要死了嗎?我現在恨不得你立刻死了,你死了,我的九十九步就能結束;你不死,我只能功虧一簣,白走了那麼遠……」

  他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金欽在掉眼淚,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迫不及待地砸到金欽的手背上,大淚珠濺開變成小水珠,小水珠再消失在空氣里,沒人知道那是眼淚。

  「可是就這麼多了,24……」

  金欽叫奧河24,他偶爾這麼叫奧河,總讓奧河覺得兩人非常親昵。

  「因為就這麼多了……」

  金欽仍然在哭,垂著頭,因為努力過後的失敗而認真地哭。

  不知試過多少次,試到眼淚都沒了,臉被水分過度滋潤後只剩下緊繃繃的不適。

  金欽聲音顫著,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他揉著上眼皮,無能為力地說:「是啊,馬上就要死了,你能幫我在放棄治療決定書上簽字嗎?能幫我……收一下死亡通知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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