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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炎,今天是分別的第一百九十四天,我到了洞庭湖,現在正是秋天,這邊的百姓都在忙著收麥子,這裡的風景很好,山清水秀,靜謐安詳。湖山下的這位老丈人很好,他同意讓我將信件留下,他會保存著,給過往的行人看,幫著尋找你。我昨天去城鎮裡,回來的路上遇見一隻白色的小狗,樣子很像大黃,也是一樣的胖。大黃自從你走了之後就不願意運動了,變得越來越胖,半個月前我經過彭陽城,進去看了看,沒有回家,只是遠遠的瞅了兩眼。我看到程筱抱著它去米店,回來的時候沒抱著它,而是捧著一袋米。大黃很過分,它懶得寧肯咬著程筱的裙子吊在半空也不肯自己下來走。程筱還慣著它,若換了是我,一定狠狠的踢它兩腳。之炎,你將來回來的話一定要好好的修理它,把它關在連舟的臭靴子裡,熏死那個傢伙。”

  “之炎,我到了上京,楓葉紅彤,落英繽紛,我想你一定會喜歡這裡。我在天朗山的楓樹上刻了很多字,我想也許有一天你經過這裡,看到我刻的這些字,就會突然想起我,然後回家去看看我。上京城的於記老闆答應幫我傳信,只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可以看到。之炎,已經一年了,你在哪裡?”

  “之炎,我現在是在彭陽湖邊的宅子裡給你寫信,已經兩年了,關內我幾乎走遍,卻仍舊沒有你的半點消息。那天在南疆的偏九寨,我突然覺得你也許會在彭陽等我,就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到家的時候門是開著的,我一瞬間真的以為是你回來了,結果卻是程筱在打掃房子。之炎,我還是不夠堅強,我又哭了,你走之後,除了第一天,我已經很久沒哭過了。眼淚永遠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是有的時候,我真的控制不了它。”

  “之炎,我決定離開關內,到西域去。程筱說我應該在這裡等著你,也好過這樣漫無目的的四處奔波。可是總是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叫囂,它說只要再往前一點,只要再堅持一點,也許就能見到你了。之炎,我要出關了,關外大漠茫茫,沙黃如海,你會在那邊嗎?”

  “之炎,已經三年零兩個月了,昨天經過喀什湖,我突然在頭上發現了一縷白髮,大漠的風沙很大,日頭狠毒,我的臉被風吹的很粗糙,手指長滿了繭子,上個月遇到了沙暴,我的駱駝和行李全都丟失了,若不是遇到了商隊,我可能就再也不能寫信給你了。之炎,你的依瑪爾終究不能長生,她漸漸的老了,漫天的神佛都在注視著她的腳步,可是卻無人能給她一點提示。之炎,前面就是皮山了,翻過那座山,會見到你嗎?再往前,就是精絕城,你會在那裡嗎?再往前,就是大夏,就是羅馬,就是波斯……之炎,你會在那裡嗎?”

  “之炎,我很想你,我很想家,我想念那個和你一同生活過的宅子,我想念家裡的床,想念東方的稻米,想念江南的泉水,想念胖的不像話的大黃。我不想再吃乾癟的囊,不想再喝帶著沙子的水,不想睡在冰冷的沙地上。之炎,我終於到了印度河口,大海一片漆黑,海風冰冷,我突然發現這個世界真的很大,真的有雙腳無法走到的地方,我的力量原來只有那么小的一點。之炎,在白略沙漠上,我獨自走了兩個月,沒有遇到一個人,今天見到一個老婦人,我想問她前往波斯灣口的路,卻發現自己幾乎不會說話了。之炎,我的眼角已經開始有皺紋了,我真的漸漸不再年輕了,到底還要多少年,還要走多少這樣的路,我才能找到你,帶你回家呢?”

  “之炎,我終於決定回去了,前方的路太長,我沒有力氣再走下去了。我僥倖的想,或許你早就已經回去了,現在正在彭陽湖邊的宅子裡,喝著清茶,坐在搖椅上,半閉著眼睛曬著太陽,等著我回去開門。或許,我一踏進彭陽城就可以看到你,你正在那家豆汁店裡吃早點,見了我,會為我也要一碗豆漿。之炎,我好想你,昨天,在波斯灣口,我見到一個和你一樣穿著青色長衫的漢人,那一瞬間,我甚至以為我找到你了。我像是發瘋一樣的跑上前去,卻發現只是認錯了人,他叫陸成斯,也是從中原來的,他說他的妻子被匈奴人搶了去,他一路來尋找,一直走到了這裡,還要繼續的找下去。多好,他的妻子不見了,他還有一個目標可以去尋找,可是我,卻不知道到底該去哪個方向。東南西北都是路,我又該選哪一條?之炎,我已經好久沒哭過了,可是今天,我真的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疲累和失望,眼淚像是七月的雨,大滴大滴的落在波斯灣的海浪里,之炎,如果你看到我這麼難過,看到我這樣辛苦,會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後悔?會不會有一點一滴的心疼?會不會就不再離開?會不會就守在我的身邊,和我一起面對生命將會來到的那些風雨?會不會?”

  “之炎,我回到彭陽了,我見到了之翔,到家的那天,他坐在你平常靠著的躺椅上,喝著你喜歡的清茶,看著你常讀的書,陽光從窗角she進來,照在他的臉上,那眉眼和你竟是那般的酷似,然而,他卻終究不是你。之炎,我又要離開了,我想要揚帆出海,我想去找你,你別生氣,別怪我任性。他們都說你已經不在了,但是只有我知道,你是不會死的,你是這樣聰明的一個人,一定可以想出法子來保護自己。你一定是在某個地方,靜靜的等著我,等著我來找你,帶著你回家,一定是這樣的。之炎,你要等著我,等著我跟你說:秦之炎,我很想你,想要永遠和你生活在一起,想要被你照顧,被你寵,被你保護,有你在,我就不會受到風雨,不會受到欺負,不會難過、流淚、傷心,永遠都可以幸福的笑,開心的生活。想要跟著你走遍名山大川,在景致秀麗的地方結廬而居,想和你生一個漂亮的孩子,然後看著他慢慢長大。想要看看你老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什麼時候掉牙齒,什麼時候生白髮,想要躺在陽光底下,握著你的手,讓你給我搖扇子。想要和你種一院子的青菜,自己施肥澆水,教你做糕點,每天早晨等著你叫我醒來,吃你親手做的早點。想要和你相伴著走過一生,在老了的時候跟你說一句,這輩子和你在一起,真的沒有後悔。”

  大風呼嘯而來,呼啦一聲吹起了燒著了尾巴的紙張,他仰著頭看著,眼神沉寂,帶著千古的寂寞和無力的滄桑。所有的紙張上文字都是一樣的,只是結尾的落款上略有不同,書寫著一個個地名。有龜慈、大宛、高麗、烏孫、大夏、羅馬、新羅……

  沒有人知道,那些個日日在生死間徘徊的日子他是怎樣渡過的,那個殘破不堪的身體將他束縛在皇陵的青木大殿之內,連走出竹屋都需要人來攙扶,他是怎樣的自怨自艾,怒己不爭?

  上天與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空有齊天之志,有驚世之才,卻沒有一個足以支撐他完成霸業的身體。最後,就連他想要安安穩穩的活著,只是活著,都不能滿足。在楚皇派出重兵遠隨她走遍天涯海角的時候,他也只能用盡全部的心力,來安排那些跟隨遠行的影子,靜靜的守望,遠遠的守護,將那些血淚字句,一點一滴的收集起來。來鑄成自己在這些艱難的歲月里,唯一的信念和希望。

  如果可以,依瑪爾,我寧願自己只是一個凡夫俗子,即便一無所有,但至少可以擁有去爭取去努力的立場和權利,不像這般,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傷心流淚,看著你滿身傷痛,卻佇立原地,無能為力。我一生所為,最幸運與自豪的就是我曾有勇氣去爭取你,而最為後悔與自責的,卻也是這件事。世事變故太多,我曾以為可以做到的,最終化作水月鏡花,獨獨害了你,淒涼半生,踏遍青山。

  他站在漆黑的天幕下,微微揚起頭來,閉上雙眼,緊鎖眉心,燃燒的紙灰像是黑色的蝴蝶,隨著海風漫天飛舞,團團環繞著他,紛紛揚揚。巨大的海浪一層一層的拍擊著崖岸,冰冷的巨石沉默了上千年,孤獨的見證了歷史的變遷和時光的流逝。連同那座靜靜矗立千年的白塔,一同為這片滄海桑田做了時間的證人。

  別人的參商,卻終究成就了他的永離。

  如果可以,多想飲一口忘川的泉水,將這浮華的一世通通忘卻,大夢一場,千年孤獨。

  番外浮生

  (1)

  深夜,東郊軍用機場,一輛墨綠色的軍機靜靜的停在跑道上,四輛軍用吉普迅速開來,直接停在跑道兩側,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八名年輕男女,他們都穿著墨黑色的短袖背心,墨綠色軍褲,步伐急速,動作中透著幹練的利落。

  直升飛機的駕駛艙門打開,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摘下耳麥跳了下來向幾人走去,邊走邊道:“對表。”

  幾人聞言抬起手腕,就聽那女子說道:“現在是23點47分,十分鐘後出發,老么留守,負責攔截無線電子信息,血牙、阿K和我一起從港口潛入,幹掉警戒人員,由排水管道接近目標建築,潛伏到目標周圍,江子占領倉庫制高點,給我們火力掩護,阿泰守在前濱路和曙光路的交叉口,看守停車場並狙擊增援部隊,尖刀和夜梟配合阿泰建立防線,攔截增援部隊。車程約為三十分鐘,也就是說我們24點三十分開始行動,整個行動時間為半個小時,時間一到立刻按照原計劃路線撤退,明白了嗎?”

  幾人點頭道:“明白了。”

  “喂喂!我說頭兒,大家都有任務了,那我幹什麼呀?”雀鼠急忙將備將匕首插回靴子裡,皺著一雙還算是帥氣的眉毛,愁眉苦臉的追在一旁陪著小心:“我保證再也不給你捅婁子。”

  黃敏銳也不拉車門,順著敞開的車窗縱身一跳,跳到了副駕駛位置上,轉頭對血牙問:“誰把這傢伙帶來的?”

  血牙是個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年輕人,上過戰場的他總有一種一般特種兵所沒有的鐵血氣質,他看了雀鼠一眼,聳了聳肩:“不是我,他沒敢上我的車。”

  “他是跟我來的。”阿泰愁眉苦臉的舉起手:“我到了西郊才發現他,他把自己綁在車底盤上。”

  雀鼠聞言嘿嘿一笑,湊到黃敏銳身邊:“黃姐,給個機會吧。”

  “我向來喜歡給年輕人鍛鍊的機會。”

  黃敏銳眉梢一挑,嘴角拉開一抹笑,雀鼠頓時覺得脊背升起一絲涼意,就聽黃敏銳笑吟吟的道:“你的任務就是掩護我們,保證我們神不知鬼不覺的通過西郊軍事港。”

  “通過?”雀鼠瞪大了眼睛:“你不打算偷偷潛入?打算開車過港?”

  “本來是打算偷偷潛入的,不過既然你主動請纓,就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雀鼠俊臉頓時垮了下來:“怎麼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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