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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三十多歲的儒生沉吟半晌說道:“太子,這些匈奴人可靠嗎?”

  齊安淡淡的輕哼一聲,過了許久,才低聲說道:“他們不用可靠,只要夠蠢就可以了。”

  說罷,迅速寫了一封信,交給儒生道:“找穩妥的人交給燕回,就說匈奴人已經大怒,骨力阿術雖然有懷疑,但是為了彈壓匈奴各部落的怨恨不得不發兵樓蘭,之前樓蘭的那場屠殺也要算在楚離的頭上,到時候就不怕匈奴人不紅眼睛。我們的人正在引著楚離往樓蘭的方向去,就是要做的似是而非,骨力阿術有腦子,不代表其他匈奴人也有。”

  想了想,他又說道:“莊青夏深諳追蹤之道,進大漠的第二天我們的人就被她甩下,現在不知道她已經到了哪,千萬要留意,不能再被這個女人壞了事。”

  儒生沉聲應是,繼續問道:“太子,我們也要去樓蘭嗎?”

  齊安陰沉一笑,靠在椅子上,緩緩說道:“這麼熱鬧,本太子怎麼可以不去?楚離的死期不遠了,作為老友,我理應去送他一程。”青夏根本不會知道在她火速行軍趕路的這段時間,因為她對大漠地形的熟悉和沒有遇到戰事阻擋,早就已經搶到了比她早進大漠的楚離的前面,搶先一步趕到了樓蘭城。西川和北秦的聯軍屠殺隊剛剛離開,他們就來到了這個栽贓陷害的城池。這一路行來,最近的時候,她和楚離甚至只隔著兩座沙丘。

  這一點,不光是青夏,就連燕回齊安等人也是沒有想到的。

  齊安等人的計謀很簡單,但卻非常的有效,他們在當地抓到了大批的漢人,換上事先帶來的南楚軍裝,製造楚離軍力大損的假象,以便在匈奴人發現自己家園被毀之時知道楚軍也同樣傷亡慘重,從而更加有信心去和楚軍對抗。這樣他們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省下很多麻煩。

  然而,匈奴人還未趕到,他們卻依靠這個計謀險些害的青夏所帥的楚軍譁變,好在一場大沙暴的襲來,阻擋了青夏等人的腳步,讓他們不得不滯留在樓蘭城中,從而認真的查看了那些屍體,終於發現了不妥之處。

  發現了這一切之後,青夏頓時隱約發現了一點苗頭,敏銳的政治嗅覺和戰爭經驗讓她模模糊糊的意識到這樓蘭城有可能會成為最後一戰的關鍵地點,就算不像她猜測的那樣,匈奴人也必定會來到樓蘭,只要跟著這群被仇恨沖昏了腦子又深深熟悉大漠的匈奴人,就必定能找到楚離的下落。

  於是,青夏就安營紮寨在樓蘭後方的土山之中,隱蔽下來之後,他們再一次開始了之前在各個部落的屠宰場中所做的一切——偽造殺人現場,抹去一切楚軍的痕跡,將髒水潑向西川北秦的頭上。

  青夏的行軍迅速、超強的反偵察跟蹤能力、以及對大漠的了解,都遠遠的超出了齊安燕回等人的意料。在他們想像里,青夏此刻應該還在龍牙沙漠附近打轉,並被馬賊花溶月截下,大戰之後落入陸華陽的包圍之中。而不是最先趕到樓蘭,並一再破壞他們的陷害計劃,使得認為是楚軍殺害自己族人而發兵樓蘭的部落數量大打折扣,最後聚集的還不到兩萬,反而要求骨力阿術攻打西川的匈奴人卻足足有十多萬人。

  當燕回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莊青夏趕到了,反而認為是齊安在中間搗鬼,秦之翔暗中默許,畢竟西川目前還是匈奴人的盟友,對於重信的匈奴人來說,被盟友出賣,顯然會引發更為嚴酷的後果和仇恨。於是他很堅決的停止了最近一批和齊安北秦交換的消息和信件,有所保留的放慢了腳步,靜候事態的轉變。

  反之齊安也是如此認為,在他的想法裡,西川和北秦是互相陷害,從而壞了大事。

  而北秦卻仍舊是悄無聲息,正如他們一開始的態度一樣,溫吞如水,不露半點鋒芒,只是繼續按之前的計劃潛伏不動。

  所有的消息傳遞都陷入僵持,楚軍的行蹤也完全失去了蹤跡,少了大多數匈奴人的協作,南楚大皇好像徹底消失在大漠上一樣,再無一人知道他的下落。於是,所有人的目光不得不重新凝聚在樓蘭之上,靜靜的等待著那座死城究竟會轉出什麼花樣。

  一片風雨飄搖的大漠上,除了匈奴人內部鬧得不可開交之外,其他幾方都好像陷入了冬眠,不敢再有半點異動。

  這是一場嚴酷的心理戰,雖然各方力量還從沒有絲毫的碰面,可是他們的戰術、智慧、耐心和分析能力卻在不同的層面交鋒,戰況激烈。而青夏這個二十一世紀的超級特工,也依靠她頑強的心智、過硬的專業素質、還有超出這時代的戰術運用,略略占了上風。

  所有人都在緩緩的試探,悄悄的接近,古樸中帶著濃厚血腥味道的樓蘭城,風雲際會,雲霧翻騰。

  五日之後,樓蘭外的赤水河垣上,緩緩的響起了西川特有的號角聲,齊安知道,骨力阿術知道,青夏也知道,這個聲音所代表著,最具防備之心的燕狐狸,也已經到了。

  赤水河垣地勢奇特,類似於黃土高原,千百年來被河水沖刷,漸漸好似一個巨大的平台高高的矗立在大漠之上,下方溝壑縱橫,因為有水源,就形成了小片的綠洲,是以各方明明知道其他勢力隱藏在河垣下方,卻不敢貿然前去查探,只是小心的潛伏著,等待著那個最先沉不住氣的人。

  兩日的靜候之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沒有任何舉動,因為他們都很有默契的知道,那個最為重要的人,至今還沒有踏足這片渾黃的土地。

  沙洲飛白鷺,青衣帶蓑笠。夕陽西陲,紅雲滿布,一匹通體雪白的雙峰駱駝脖間繫著一串金鈴,叮噹著緩緩行來,上面坐著一位一身青袍的年輕公子,眉目疏朗,姿態灑脫,在一名白髮老丈的引領下,於熾熱的烈陽之下,漸漸走進了那座死寂的古城。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這個外來人的身上,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出面阻擋。

  如今的局勢是一片微薄的冰面,下面早已經暗流洶湧,需要的只是那顆砸碎冰層的石塊罷了。

  青夏看到那名青衣男子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秦之炎。她站在大營之前,看著空無一人的長街上站立的男子,卷著黃沙的風吹過他的長髮,飄飄散散的在乾燥的空氣里飄搖。男子看起來還很年輕,可是那雙眼睛卻好似穿透了千年萬年,匿藏了太多的滄桑和坎坷,細細的魚尾紋熨帖的游弋在他的眼角,卻絲毫無損他的風華。男子也看到了青夏,眼睛漸漸彎起,牽起嘴角,然後溫潤的一笑,聲音醇厚的說道:“請問這位姑娘,這裡可有投宿的客棧嗎?”

  時光飛掠而過,有誰的心微微抽搐,悄悄的滴出血來。

  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走進這樣一座空無一人的城市,還敢這樣安然的向一位一身戎裝的軍人詢問客棧在哪裡的。更何況青夏的裝扮,即便是最熟悉的親信也不可能輕易認出,除了當年的軍校教官,這個人是第一個一眼就認出她是女扮男裝的外人。

  當晚的樓蘭城內一片安靜,但是這只是表面現象,畢竟大戰在即,所有的人全都暗暗的磨亮了自己的兵器,等待著那誓死的一戰。

  青夏坐在書案前,看著青衣男子優雅的喝下一杯花茶,面色不變,手心卻微微有絲絲冰涼的汗水。

  第310章

  “你是什麼人?”

  男子淡淡一笑,輕輕挑眉,說道:“過路人。”

  “樓蘭此地幾日前鮮血橫流,後山的萬人坑至今還聚集著大批的禿鷲,各方大漠勢力齊聚,眼看就要爆發大戰,你這個路人這樣堂而皇之的走進來,未免太過於大膽了一點。”

  “各位將軍要打仗與我何干?”男子一笑,眼眸閃過一絲難掩的鋒芒,嘴角溫軟的牽開,露出一排白皙的牙齒,繼續說道:“更何況,人都有一死,樓蘭百姓的死活,似乎更與我無關。”

  青夏眉頭輕輕皺起,雙眼在男子的身上來回打轉,鳳眼微眯,終於站起身來,呼啦一聲打開大帳的帘子就走了出去。

  男子目光溫潤,笑吟吟的望著前方,緩緩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眼下的局勢十分危機,表面上,是青夏將所有的敵人都吸引來,鉗制了他們的兵力,讓他們看不清虛實的困在樓蘭,為楚離開闢出回楚的道路。可是實際上卻是青夏的軍隊被各方勢力圍困於此地,團團包圍,若不是占著樓蘭城的地利,可能早就已經被數倍於自己的敵人瓜分蠶食。

  而最令人揪心的是,楚離若是知道自己被圍困於此,會不會不顧危險的冒險前來?

  她可以為了楚離孤軍奮戰,拖住各方大軍的腳步為他開闢通途,那麼他會不會因為自己而放棄逃生的希望,而傻傻的投入死局?

  青夏站在營地里望著天上的圓月,靜靜的等待第七批斥候的回報。然而更鼓敲過了三響,仍舊沒有一聲馬蹄的聲響,她知道,如今的樓蘭城,已經成為一個可進不可出的圍城。

  輕微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青夏以為是來勸自己回去休息的宋楊,聲音略略有些疲倦的說道:“你先回去吧,我還不想睡。”

  一件溫暖的披風突然披在了自己的肩上,青夏鼻尖微動,一顆心仿佛瞬間被人捏緊,那種淡淡的,整夜遊盪的夢中的川貝香氣在空氣里浮動,就像是早春的楊柳一般搖曳飄蕩,面色蒼白的女子頓時回過頭去,雙眼大睜的看向來人。

  男子微微一笑,似乎半點也沒有注意到青夏的失態,只是笑著說道:“已經入秋,大漠夜裡最是陰冷,將軍小心了。”

  青夏微微有些發愣,面色從震驚、欣喜、不能自抑,漸漸變得淡漠、失望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嘲。

  “樓蘭已經成了一座孤城,你進來容易,想再出去,怕是困難了。”

  男子一笑,笑容溫和,眼睛醇和如浩瀚平靜的海面,他一撩衣袍竟然就坐在青夏旁邊的石台上,靠著經歷過千百年風雨琢磨的古樸欄杆,輕聲說道:“那就不出去了,等戰事平息了,再走也不遲。”

  青夏本想對他說戰事結束後這一座城池的人可能一個也活不了,可是看著他有恃無恐的樣子,突然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說出的話也許太傻,就靜默不言,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

  “姑娘有心事吧?”

  青夏也不回答,只是靜靜的仰著頭,看著上空的星辰。男子也不以為意,反而繼續說道:“在下剛剛在帳內卜卦,發現破軍星移位,本該於三年後爆發統治星野的星辰卻於今日就有了末路的態勢,想必是有外力干擾了星辰的軌道,真是令在下百思不得其解。”

  青夏眼梢微挑,淡淡的應聲道:“是嗎?公子年紀輕輕,沒想到卻是占卜問卦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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