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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有異曲同工之妙。

  道理也是相通的。

  他如此直白坦陳將心裡話告訴陳修齊,也是想讓陳修齊看到他的決心。

  “你是認真的嗎?”陳修齊問了最後這一遍。

  “我是認真的。”周自恆鄭重地點了點頭。

  前所未有的誠懇,陳修齊看到今夜的月光好似在他頭頂生了一圈燦然的光環。

  第95章苔深不能掃(三)

  “我是認真的。”周自恆鄭重地點了點頭。

  前所未有的誠懇,陳修齊看到今夜的月光好似在他頭頂生了一圈燦然的光環。

  陳修齊認為自己醉得可以,已然生出了幻覺。

  身為一個如假包換的學霸,他有出眾才能,並且善於發揮所長,但他也有短板——他不善與人周旋,也不善酒桌交際。

  在今天的飯局上,周自恆三言兩語用一杯牛奶回應旁人的敬酒時,他卻非常實誠地來者不拒。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經。

  他不僅眼睛裡生出了不切實際的幻覺,腦子裡也一團亂麻,根本理不清思緒,直到踏出酒店的大門,淺淺的涼風吹拂他的臉龐,才使得他清醒一點。

  天幕是一片湛湛的深藍色,蒼穹之下,汽車車燈首尾相連,川流不息的光線和路邊安靜的街燈構造出一片閃耀的星海。四月的京城,夜晚和白日同樣好風景。

  陳修齊不由得回想起今日剛下飛機時候看到的藍天,渺遠廣袤,好似一張巨幅的藍圖,昭示著前景無限風光。

  “我們才拿到了銀牌。”陳修齊頗有些失落,“我以為我們這個團隊,至少在未來的兩年裡,還會像現在這樣一起並肩作戰,最後拿下金牌。”

  他並不是空想,也不是妄念,憑藉他們如今的表現,金牌只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

  但周自恆顯然已經不想再向這場競技投資時間,三個人的團隊裡,周自恆單方面地撕毀了協議。

  陳修齊想起高中時代的歷史課本,課本的中間一頁記錄著1960年8月蘇聯撤走駐華所有專家,單方面撕毀對華援助協議。而這時間還發生了什麼呢?長達三年的重大自然災害。

  同理,周自恆離開團隊後,他和鍾晨也將面臨毀滅性的打擊。

  陳修齊沒有滿腔憤懣,這是一個人的選擇,他人無法干涉,好比天上每一顆星星,都有各自的運轉軌跡。

  “所以你退出ACM之後,想做什麼呢?”陳修齊正色詢問。

  周自恆在他身邊並排行走,兩人之間相隔了半米的距離。

  “你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周自恆道。

  道路兩邊是暖色調的街燈,他的影子由長變短,再由短變長,如此來來回回。

  陳修齊看著他的影子一會,兩廂權衡,坦誠道:“都想聽。”

  “假話就是,我還沒有想好。”周自恆偏頭,彎著唇笑了一下,“而真話就是——

  “我想創業。”

  他顯然已經有了一個長遠而周詳的計劃,面上盪開的是富有自信的笑容。

  周遭高樓林立,這是京城非常繁華的一塊區域,由高新科技帶動產業發展,從而帶動經濟鏈條,而寫字樓里的員工則是鏈條上高速運轉的齒輪。晚上九點許,辦公室里還亮著燈光,從玻璃窗口投she出來,比月光更要打眼。

  周自恆抬眼,把目光定格在寫字樓上:“如果我們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依舊參加比賽,那麼到最後,我們會獲得一項榮譽,然後選擇繼續深造,或是進入企業,類似於你喜歡的IBM或者是微軟。”

  他把畫面勾畫地美好,美好之後,總會跟著一個“但是”,於是陳修齊沒有接話,等待著他的下文。

  “其實按照我們現在的狀態來說,兩個月換一個亞洲金獎,八個月換一個世界銀獎,投入和產出是成正比的,而且略有盈餘,但如果繼續加大投資,那麼到了最後,只會入不敷出。”周自恆立在了原地,目光清明,“陳修齊,為了一個虛無的金獎頭銜,你覺得這樣做,會值得嗎?”

  他停在了人流並不密集的梧桐樹底下,茂密的樹葉間隙透露斑駁的燈光。

  風聲把嫩綠葉子吹出細響,周自恆的問話一樣輕,在陳修齊聽來,卻是擲地有聲。

  他意識到了他和周自恆最大的分歧,他把競技當成熱愛,而周自恆把比賽當成鍛鍊能力充實自己的磨刀石。從一開始,周自恆進入集訓隊的目的,就已經非常明確了。

  “我看過你用VisualBasic寫的圖形界面,也看過你用OpenGL寫的圖像處理軟體,還有DirectX,你也很熟練。”周自恆一一道來。

  這是一系列的圖形軟體,並不是ACM的訓練內容,而是陳修齊的興趣所在。

  “你是在誇讚我嗎?”陳修齊愣了一下。

  周自恆慡快點頭:“對。”他靠近了陳修齊,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同時,我也是在招攬你這個人才。”

  禮賢下士是籠絡人心的好方法,一句誇讚周自恆毫不吝惜,更何況陳修齊確實有這個實力。

  很顯然,他不止準備自己退出ACM,還準備拉著陳修齊一起下水。

  更進一步,他會說服鍾晨。

  陳修齊認為自己掉進了周自恆的陷阱之中,霓虹燈變成一片光暈,點綴在周自恆的身後,他插著口袋,面容極其英俊,也非常年輕,但陳修齊猜測,他的心裡可能藏著一個老油條。

  能言善道,還說自己語文不好。

  陳修齊有點牙疼,但他確確實實因為周自恆的話,產生了一點動搖。

  他長舒一口氣,看向邊上最近的一棟寫字樓:“我前段時間也路過這裡,十二樓是一個學長開的公司,做網絡技術,今天我再路過這裡時,十二樓已經改換門面了。”

  這裡有太多的短暫創業成功和迅速創業破產,無數年輕人抱著滿滿的希望和雄心壯志,企圖在這裡開創自己的事業,但成功率微乎其微,大多像是一顆泡沫,絢爛一時,卻一觸就破。

  而寫字樓里的員工依舊熙熙攘攘,紛紛碌碌,皆為利往,皆為利去。

  “周自恆,你要知道,創業不是說說而已,也不是一朝一夕。”陳修齊道。

  這一句話,周自恆萬分同意,他知道這是陳修齊給他的忠告,但他也有話想對陳修齊說:“你還記得我們高中有個倔老頭嗎?教語文的武老師。”

  “武老師很有名。”陳修齊答,“但很可惜沒有教過我。”

  周自恆欣然一笑:“他在最後一節課教過我這樣一句話,他說‘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星夜趕科考。’他問我,這句話怎麼解讀。”

  夜色把他的笑容渲染出光暈,街道上來往的人群不由自主望向這顆梧桐樹底下。

  “我回答說人生路長,每個人都可以有每個人的選擇,人生各有各的活法,求仁得仁,是謂幸福。”周自恆對著陳修齊說,“而我認為,我現在創業,不會讓我後悔,但我希望你能加入進來。”

  他從年少叛逆到如今的穩重,性格變化良多,但骨子裡的執拗一直沒有半分改變。對於認定的一件事,他從不會回頭。

  “這句詩還有後半句。”陳修齊語氣艱澀,“‘少年不知愁滋味,老來方知行路難。’”

  言下之意,周自恆如今躊躇滿志,若是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所有的一切便付之東流。

  周自恆聽明白了陳修齊言語間的深意。

  三思而後行是陳修齊的又一條準則。

  周自恆搖了搖頭,非常認真地笑起來:“但是陳修齊,我們現在,真的還很年輕。”

  蒼穹之下,鋼鐵森林,大廈幾乎把月亮遮住,與這些樹立在城市之間的龐然建築相比,周自恆渺小得像是一隻螻蟻,卻敢肖想遼遠的成功。

  像是一把金石不可鏤的長劍,華光流轉,熠熠生輝。

  【真的還很年輕。】

  陳修齊握了握拳頭,最後鬆開,一字一頓回答周自恆:“讓我考慮一下。”

  周自恆回以誠摯微笑。

  當天的談話好似一段插曲,結束之後,再沒有人提起。宛如一顆小小的石子,落進生活的河流里,一眨眼消失不見。周自恆一如往常,在上課的同時,兼顧ACM訓練,陳修齊也波瀾不驚,每日除了給小愛澆水,就是啃咬大部頭的英文書籍。

  但明玥的生活,顯然出現了一點變化。

  “九月份有一個大型的比賽。”明玥趴在周自恆身邊的電腦桌上,打了一個哈欠,“所以從這個月開始,我們每天都要排練群舞。”

  她像一隻愛撒嬌的小貓一樣歪著腦袋望著他,嘴巴微微嘟起,眉頭也蹙起,委屈又可憐:“我們下午也練,晚上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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