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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護忙解釋:「喔,他不是來詢問的,說是你的朋友,想等你醒了和你說說幾句話。」

  武甲頓了頓,苦笑,「我知道了,請他進來。」

  片刻之後,段殺走進門,摘下帽子,歉然道:「不好意思,打攪你休息了。」

  武甲板著臉,「知道打攪別人休息就好,請回吧。」

  段殺滿臉嚴肅,僵著不動。

  「和你開玩笑的,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木頭啊!坐吧。」武甲莞爾,「我很少見你穿制服,還真的挺英武的。」

  段殺在床邊坐下,「對不起……」

  「不要一來就說『對不起』。」武甲擺擺手,撐著床勉力往上靠,「我知道你來找我說什麼,你求我沒有用,是杜佑山說了算;再說,我沒那麼好心眼不計前嫌,他該受什麼懲罰,也是應得的。」

  段殺想說的話還沒有出口,便全被堵回來,傻愣愣地啞口無言了。

  武甲冷然道:「這事法庭上見,走後門沒有用。」

  段殺低下頭,辯白道:「我後來想了很久,我認得那把瑞士軍刀,那是夏威的;柏為嶼膽子很小,雞都不敢殺,怎麼敢……」

  「段殺,我實話告訴你吧,他們是一夥的,誰扎的根本不重要,你不明白嗎?」武甲漫不經心地抬手將點滴的速度調慢一點,「他們讓杜佑山損失了三億多,任誰都不會善罷甘休,更何況杜佑山這種睚眥必報的人?」

  「所以我求你,勸勸杜佑山,請他撤訴,把這件事壓下來私了吧!」段殺硬著頭皮道:「武甲,你有什麼事,我向來是兩肋插刀從無怨言,就只求你這一次,你也知道,我沒求過人……」

  武甲為難道:「別說這麼傷感情的話!你如果有別的事求我,但凡我自己能作主,一定沒有二話!可我只是個保鏢,哪有什麼說話權?你太看得起我了。」

  段殺心虛得不敢看武甲的眼睛,慌裡慌張地擺弄手裡的帽子,一字一字說:「求你勸勸杜佑山,當是幫我,行嗎?」

  武甲默然望向窗外,病房裡的氣氛讓人窒息,段殺幾乎沒有體會過如此緊張的心情,他在等一句話,恐怕只有這一句話才能把柏為嶼撈出來。

  武甲許久沒有回應,依照他的想法,總得有個人為這事負責,傷人者既然把事情都扛下了,他身為受害者,沒有供出同夥,已經對那三個混球足夠寬容了;但以自己和段殺的交情,無論如何得賣給對方一個人情,遺憾的是,他沒有把握自己能左右杜佑山的決定,所以不敢貿然答應;他歪過頭側靠在靠枕上,傷口上一浪疼過一浪的劇痛,不是想忽視就可以忽視的,也只有杜佑山會關心他疼不疼了。

  ******

  段殺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隨手撈過床頭柜上的水果刀遞過去,「我替他還,要不你扎我一刀?」

  武甲推開他的手,嗤笑:「你說的這些是員警該說的話嗎?我答應你勸勸勸杜佑山,不過他不可能會聽我的,勸過無效,我也沒辦法……」

  話音未落,段殺舉起水果刀插向自己的左手,刀鋒當即穿透手背;武甲驚呼一聲,猛地支起半身,旋即又痛得跌回原處,失聲喊道:「你幹什麼啊?醫生……」

  「求你別喊!我自己會找醫生……」段殺反射性喝出這句話,還沒感覺到痛,待他吐出最後一個字,滅頂的疼痛頃刻間侵襲而來,使他不由自主欠下身子,痛苦得扭曲了五官,猶如溺水者般倉促地深抽兩口氣,緊接著狠命咬緊牙關,熬了許久才暫時控制住自己的失態,勉力張開嘴說話:「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荒謬,可我真的捨不得讓他坐牢!我替他還你一刀,求你一定一定勸服杜佑山,饒了他吧!」

  水果刀仍舊插在段殺的手掌上,沒有流什麼血,而他的臉已恢復淡然平靜,若不是親眼看到那一幕,任誰也不敢相信是傷在他身上;縱使武甲見慣了大場面,又對段殺狠辣果敢的個性瞭若指掌,也被這一舉動驚得面無人色,一迭聲道:「好了、好了,我盡力!我盡力還不行嗎?」

  「謝謝!」段殺感激地扯出一個笑容,「真的謝謝。」

  武甲心有餘悸,「段殺,我不是有意要讓你這樣……你的手……」

  「沒事,我去找醫生,謝謝你!」段殺面不改色地把手捂進懷裡,站起來退出了病房。

  到了門外,他緩緩抽出水果刀,登時鮮血泉涌,密集的冷汗轉瞬打濕了後背的衣料,狠命勒緊手腕動脈也止不住血,痛感鑽心刻骨,比自己想像的還難以承受,一時間竟然糊塗得不知往哪走才可以喊到急診醫生!幸而路過的護士驚聲尖叫起來,嚷嚷著引來了醫生。

  急診室一陣騷動,急救醫生麻利地止血包紮,一個勁問七問八。

  段殺一聲沒吭,他想起自己剛才一心只想為柏為嶼脫罪,居然對武甲的傷勢隻字不提,連基本的慰問也沒有,還用這麼血腥的行為強求對方,甚至可以說是恐嚇!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包紮完後,他侷促地在醫院走廊徘徊幾個來回,沒有勇氣再進病房去補上歉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如此怯弱如此沒有原則;自打見過柏為嶼後,他心裡隱隱有種茫然的無力感,他覺得自己從頭到尾沒有做錯什麼,可卻恨不得柏為嶼掀桌跳腳,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或者狠狠打一架;有什麼火、有什麼委屈,發泄出來就好!而柏為嶼不說話,讓他除了心慌還是心慌,不知用什麼來挽回。

  再者,那些小情小愛都可以先忽略,他的工作就是和罪犯打交道,坐牢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了解得深刻,柏為嶼真的判個十年八載,該怎麼辦?那傻小子就毀了,他連想都不敢想!

  ******

  杜佑山捐了棺材之後賺得滿缽榮譽,一轉頭買了兩處地產,關閉所有畫廊連鎖,唯獨剩下門麵店勉強撐著杜氏的招牌,情形岌岌可危;那副棺材兩度以天價炒作,自買自賣賠上幾千萬的所得稅,再加上汝窯觀音的兩億三千多萬,杜氏整整虧空了三億!要不是他果斷地抽出拍賣行和古董行的流動資金,拆東牆、補西牆,遭遇巨大經濟危機的畫業恐怕早已崩潰了,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武甲剛跟杜佑山時,杜氏才起步不久,一切收益都還能簡簡單單算清楚,第二年,杜佑山開了一張支票給他,「給你放一個月的假,去找周烈吧!免得你每天神神叨叨的。」

  支票上的面額是杜氏一年收益的五分一。

  武甲並沒有表示出多強烈的感激之情,那是他賣身的錢;雖然杜佑山常罵他不值錢,但到底還是值錢的,那一年值五分一,這一年值三億九;如果一個人真的可以用鈔票來衡量、人心真的可以用鈔票來收買,這些年,武甲無疑是杜佑山付出最多、收益最少的投資。

  他想告訴杜佑山:「不要再投資了,你會血本無歸的。」

  杜佑山深夜的時候回到醫院,這人脾氣惡劣,自然不會刻意掩飾滿臉的疲憊,坐下來就抱怨:「忙死了!我操,三億而已,差點把我拖到破產!」

  武甲無從勸說,虛弱地笑了笑以示安慰。

  杜佑山這損人明顯嚴重缺愛,給點陽光他就燦爛了,笑得見牙不見眼,「明天帶兩個小鬼來看看你,他們煩得要死,沒你在家我真是一秒都不想待家裡。」

  「他們煩你了?」

  「可不是?桂奶奶給我打電話,說杜卯在學校和人打架,又被老師扣留了。」杜佑山恨恨道:「害我百忙之中還要抽空去學校賠禮道歉。」

  武甲憂心忡忡地問:「你沒打孩子吧?」

  「怎麼沒打?」杜佑山邀功般一甩頭,「我急著來看你,隨便打了幾下。」

  「你,唉……你看清打的是杜卯,沒打錯吧?」武甲嘶嘶抽氣,覺得傷口更痛了。

  「他們兩個吵吵鬧鬧、跑來跑去,我怎麼知道哪個是哪個?逮住哪個打哪個!反正都一樣,哼!」杜佑山說得理所當然。

  武甲額頭上一排冷汗,道:「你辦一下手續,我明天出院,回家養傷吧。」

  「咦?」杜佑山一愣,欣喜地抱著武甲的手「啾啾啾」連親幾下,「行、行!都聽你的。」

  當爹的怎麼可以壞到這個地步?有你這種爹還不如沒有!武甲無聲地嘆了口氣,轉移話題道:「我和你商量個事。」

  「說吧。」

  「你撤訴吧!否則案子轉入公訴,你想甩都甩不掉;他供出作案動機,對杜氏的名譽打擊極大;你想想,損失了三億多已經是不可挽回了,告他告到底,到頭來無非是一點好處沒撈到,還惹了一身腥。」武甲說著,抽出手來放到嘴邊呵口暖氣;杜佑山兩手冷冰冰的,一進門就把別人的手從被窩裡拖出來捂著,硬生生把他的手給捂成了冰棍,有這麼對待傷患的嗎?沒良心的東西!

  「不行!」杜佑山一捶大腿,咬牙切齒:「老子咽不下這口惡氣!」

  「我是為你好!」

  「不必!我不要名聲也得弄死他!」

  「當是我求你……」

  「你夠了!」

  「你剛才還說都聽我的!」

  杜佑山悶哼一聲,不搭言了。

  「你找人調解、調解,壓下這個案子好了。」武甲輕言細語地勸道:「現在你面臨這麼大的危機,還需銀行借貸和社會多方面的支援,這時出現輿論風波,百害無一利。」

  杜佑山站起來,背著手沉吟半晌,從床的這一側走到那一側,陰森森地吐出一句話:「暫時饒了他,我會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有期徒刑還有個『期』,我判他『無期』,他這輩子別想有出頭之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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