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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會離開他的。”我堅定地說,手上卻沁出一條條冷汗。

  老人詫異了下,卻很快恢復平靜,雪白濃密的鬍子像一片銀刃,犀利刺眼。

  “我對你客氣是因為你曾經為他付出過一切,你不要拎不清,蔣雪是肯定要和葉家小姐結婚的,我和葉家的父母見過面了,彼此談得很妥當,他是一定要對葉家小姐負責的。”

  “不會的!蔣雪說過不會和她在一起的!”我大驚。

  “是嗎?說過的話算什麼?商場上只有白紙黑字才是有法律效益的。"

  “他答應過我,也和葉家說明白的!”

  “由不得他,他能做什麼主?再者,他也是一時間那樣說說,真到他什麼都要失去了,他還會執意和你在一起?我想肯定不會。”

  我語塞,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真到蔣雪什麼也沒有了,他還會和我在一起嗎?我不能確定。

  “他最近幾年生活太順了,沒經歷什麼挫折,於是都忘記當初是怎麼得到這一切的,難免犯糊塗,你應該清醒點,不要做什麼痴心夢。”他伸出食指指著我,微微動怒。

  “我沒有做夢,我知道自己什麼也沒有,不能給他帶來什麼…”

  “那你就離開!”他打斷我的話。

  “我已經離開他五年了。”我低下頭,手捧頭,“那樣的五年,有時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現在想來也是他支撐我過來的,就算是夢,讓我做做也好。”

  老人不語,我低著頭,不敢看他,我已經對他說了這些赤裸裸的所謂的無恥的話。

  “沒想到你對他能到這份地步,真沒想到。”他搖著頭。

  “我也沒料到。”

  “他沒你想的那般好,你記得他哥哥吧,那年他被你捅了幾刀昏迷了二個多月,其實…當時是有機會救醒的,但是…”他頓了頓,也有點不忍說下去。

  像一道雷劈下來,我驚住了。

  “不過他也是為了自己,要生存得好些,必須要消除一些絆腳石。”他的目光嗖得涼下來,幾乎快結著冰。

  我幾乎受不住這樣的事實,為什麼會這樣,蔣雪,即使我知道他並不是個善人,也萬萬沒想到他會狠到這個地步。

  “同室操戈,這樣孽障的事情我也是不願意看到的。”老人移動目光看看窗外。

  “這就是你們生活的社會?”我發出笑聲,“真是比想像中的精彩。”

  “所以說到底,蔣雪的秉性還是隨他爸的,利厚情薄。"

  利厚情薄,這四個字盤旋在我腦子裡,我的心猛然沉到底,像浸在深海底,冰冷刺骨,周身不得動彈。

  “你仔細想想吧。”老人緩緩起身,邁著步子走人。

  我靜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整整一個下午,咖啡廳里反反覆覆放著那首淒涼的歐美愛情音樂,直到黃昏,面前的咖啡已經黑成墨汁色,濃濃得如同生命中一塊不可消跡的悲愴的疤痕,隨著歲月的牽扯,依舊滲著烏血。

  木然地走出咖啡廳,突然不知道可以去哪裡。

  “小冬。”

  抬眼一看,是他,笑眯眯地走過來。

  “怎麼這樣沒精神?病了?”他摸摸我的額頭。

  “病了。”我費力地扯出一抹笑,已經精疲力竭,不知道怎麼應對他。

  “工作太累了?要不明天在家休息?”他的聲音有說不出的溫柔。

  我搖搖頭。

  “送你回家。”他和我並肩而走,又笑著來摟我。

  “我想去看看江水。”

  “今天去?你身體不好,改天吧,等等吹了江風,更嚴重了。"

  “沒事,我想去。”

  “那只能呆一會,不能多呆。”他笑著啃我耳朵。

  江邊,夜風裡透著腥氣。

  我站在岸邊,看著深深的江水,他在身後抱著我。

  “怎麼想來這兒?”他下巴抵著我肩頭。

  “想讓腦子清醒清醒,我太混沌了。”

  “恩?又藏著什麼情緒?”他笑。

  “你覺得我們可能嗎?”我轉頭看著他的眼睛。

  “怎麼不可能?”

  “我和你都是男人。”

  “你現在才知道?”他又頑皮地來捏我臉。

  “我們在一起很久了,也是緣分,只不知道這緣分是善還是惡。”我悠悠地嘆氣。

  “你說這些莫名其妙的做什麼?”

  我抬頭看看天,一片漆黑,無一絲亮光。

  “我執意要和你在一起,也許上天也看不過去,把我關進了監獄做為懲罰。”

  “什麼上天不上天,你還信這個?”他止住了笑。

  “現在我是不是又在做逆天而行的事?”

  “好了,不要說了,你今天怎麼了,盡說這些古怪的話。”他面露陰沉。

  “都說進過監獄的人腦子不正常,常有間歇性精神病,說糊話。”我笑笑。

  “別提監獄的事情。”他背過身去。

  “五年,怎麼可能說抹去就抹去。”

  “都過去了。”

  “不,沒過去,至今我會做噩夢,夢裡喝著人尿。”

  “別說了,小冬,不是說過以後我不會讓你再受傷害了嗎?”他轉過身來,“我說過的,會做到的。”

  “這些承諾不要輕易去說它。”我別過頭。

  “你不信我?”

  “的確不太相信。”我苦笑。

  “你不信我?”他臉上的陰沉越來越多。

  “我也想信你,但我總是覺得惶恐,好象每天都會有新的事情發生。”

  “不會有了,我保證。”

  “你保證有用嗎?我們可能嗎?我們的身份背景相差太多了!”我大聲地說。

  “你是不是想離開我?”他慢慢地說,目光冰冷。

  “我不知道。”

  他冷哼一下,“前幾天還說不會離開我,你說的話和放屁一樣。”

  “我沒辦法,我太怕了,我承認自己的懦弱,和你一起,總是像處在危險里!”

  “危險?什麼危險?都是你想離開找的藉口而已。”他冷冷地笑。

  “你這個人就是危險的。”我看著他的眼睛。

  “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你做過什麼!你哥哥,你…”我說不下去。

  他一楞,隨即又笑,“你在說什麼?”

  “你的哥哥,你為了你自己,最終沒放過他。”我閉上眼睛。

  他呼吸急喘,伴著微微上泛的江水聲,轟隆隆的。

  “原來是這事,那有什麼?他不該死嗎?我把他氧氣管子拔掉了又怎麼樣,他這樣的人渣子活在世上也是害人的。”

  我睜開眼,看著他的臉,突然覺得很陌生。

  “你不恨他嗎?他害你進了監獄,這筆帳怎麼都要討回來的。”他恨恨地說。

  “可是他死了,我的罪名不會變了,是你讓我在監獄裡不折不扣地呆了五年。”我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痛苦地擠出這糾纏在腦子裡一下午的話。

  “小冬,對不起。”

  “你想過我嗎?為我想過嗎?我呆在監獄裡這些年,你想過我嗎?你不僅沒來救我,卻還推了我一把。”

  他面色愧疚,卻依舊直直看著我。

  “我想來看你,但沒有你親屬的准許,監獄我進得去嗎?再說那時候我已經決定和你分了,為了自己,也為了你。”

  “你是為了我嗎?你對你哥哥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自己能在蔣家站住腳,為了剔除絆腳石而已!”

  “你…”他面色鐵青,憤怒至極,“你居然這樣想我!枉你還說愛我!我對蔣亦峰做的有什麼不對?他一直打壓我,還要滅我口,又逼瘋自己妹妹,還害你坐進監獄,這樣的人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解恨!再說他沒死又能怎麼樣?!你認為蔣家會放過你?你那五年還是必坐的!”

  “是啊,我的確命中注定就是一囚犯,我坐牢坐得該,坐得一點都不冤。”我顫抖著聲音。

  “你知道就好!”他大嚷,又背過身,狠狠踢岸邊的石椅子。

  第92章

  我轉頭就走。

  “你站住!”

  一股力量把我拽回去。

  “你想離開?!”他憤恨地嚷。

  我被迫看著他的眼睛,黝黑一片裡點燃兩束火苗。

  “你信不信我把你丟到江里去?!”

  他的聲音冰冷得沒有溫度,讓我瞬間毛骨悚然。

  那江水好似猛然洶湧翻騰起來,拍岸而起的聲音直鑽人心,遠處傳來微微的粗嘎聲,漸漸變重,像高猿長嘯,淒異恐懼。

  我直直看著他,他的臉今晚看上去尤其剛毅,合著江水的陰沉,簡直不像人的麵皮。

  “我信。”我淒涼地笑,“你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他不語,依舊逼視著我。

  “你放開我罷。”我輕輕地說。

  他皺皺眉,眼睛裡的光黯淡下來,始終沒有放開我。

  “小冬。”他低頭,“一開始,我對你的確是好奇,沒想過其他,而後來,我越來越覺得自己離不了你。”

  我默然。

  “我們一直走下去,這樣不好嗎?”他的聲音透著痛苦。

  “也許走不下去。”

  “不,你相信我,可以走下去的,一定可以的。我已經失去你五年了,不會再有第二個五年的,絕對不會的。”

  “這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

  話沒說完,一輛轎車飛馳而來,閃著兩道雪白的光。

  他一個側身,俯身下來,壓著我。

  耳邊是車子飛馳而過的餘音。

  “你沒事吧?”我焦急地問,一顆心懸在嗓子口。

  他緩緩地抬頭,髮絲凌亂,眼睛裡的光又回來,透亮著照著我。

  “肯定可以走下去的。”他笑地用力。

  我怔怔地看他。

  “你不要擔心。”他拍掉我身上的污泥。

  我起身,有些站不直,左踝扭了下。

  “我來背你。”他不由分說地背起我。

  “我很重的。”我喉頭哽著,不知為什麼,眼睛越來越酸,江對面的那排燈暈逐漸變大,一抹抹漾開來的橘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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