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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毛球比賽每一場之前,關傲君都會發個簡訊給我問我會不會去,我從來沒回過。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面對他,而面對了他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半決賽之前,羅超給我發來了簡訊:柳田,我覺得我還是愛她的。你呢?

  我笑著回信說:我可不愛她。我不認識她。

  羅超有點無奈地打來電話:“柳田,你可真不夠意思,都不來看比賽。”

  “超人同學,你想說什麼趕快說,明天不比賽嗎?”

  羅超笑笑,“小關希望你能來。他雖然不說,但是我知道,他是愛你的。你難道就真的不愛他?”

  我打著哈哈搪塞過去,“帥哥,這個‘愛’字從你嘴裡說出來格外噁心。”

  羅超停了一下,格外鄭重其事地說:“明天我打李赫,如果贏不下來……”

  “別胡說!”我打斷了羅超,“你世界第一,怕他個S國人幹嗎?這可不像你羅超說的話!”

  “柳田,李赫深不可測,而我所有的技術戰術特點、所有的優點缺點他都了如指掌,我拿他沒辦法。”我正想爭論,羅超打斷了我,“柳田我不是想跟你說這個,我想說的是,如果我輸了,那中國隊就靠小關了。他肯定能進決賽,到時候,你無論如何要來,行嗎?”

  我拿著電話不說話,我和羅超就這麼聽著對方的呼吸有一分鐘之久。終於,我說:“我儘量。”

  我聽到羅超在電話那頭嘆了一口氣,之後道了晚安掛上了電話。

  第二天晚上,我就看到了馬青寫的大稿:羽壇超人兵敗半決賽。

  羅超輸了球之後,我沒敢給他打電話。卻是他主動打過來了。

  “你還是沒來?”

  “對不起……”

  “柳田,決賽你一定要來,好嗎?其實我知道我會輸,他們把我吃透了,那個李赫今天發揮得特別好,我根本打不死他的球。小關……就靠他了……”

  其實,我當時就站在奧運村外面,我很想告訴羅超,我來看你們了,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關傲君對戰已經被媒體稱為“冠軍殺手”的李赫,此前,這個S國年輕人已經連續戰勝了包括羅超在內的三個世界冠軍。

  比賽之前,所有的國外媒體都稱,這場比賽至關重要,如果關傲君輸掉了比賽,那麼中國羽毛球的霸主地位將從此移交給後來居上的S國。而所有的媒體都不看好關傲君,雖然誰都不能否認他在羽毛球上的天賦,但他從來沒有在決賽贏過,這一次的決賽,他也未必能贏。

  我上網看了那些評論,覺得極度不慡,偷偷用同事的手機給關傲君發了簡訊說:他贏不了你,你是No.1,加油!

  關傲君收到簡訊後直接一個電話打過來問是誰,我同事莫明其妙地說他沒發過這個簡訊,掛了電話,同事掐了我一把,“是你乾的吧?”我沒敢言語。

  過了幾分鐘,我的手機上出現了關傲君發來的簡訊,他說:柳田,我知道你現在還是不肯原諒我的猶豫和搖擺,沒關係,我會給你時間。如果明天你會來看我的比賽,我會把金牌送給你。你,會來嗎?

  我拿著手機,打上了很長的一段話,我說我根本沒怪你,我說我其實特別想你,我還說你幹嗎從來都不說你愛我?

  可是到了最後,我還是都刪了。我想,我還是沒勇氣面對他,我還是不太相信他能從此一心一意地愛我。

  可是我不可能不去看他的比賽。第二天,我戴了太陽鏡和棒球帽進了賽場,如果不是怕被誤認為神經病,我就戴口罩了。我坐在最後一排,坐在一片海藍色的羽毛球館裡,望著場上正在熱身的那個我愛著的傢伙,忽然就很想哭。

  我看關傲君打球很久了,每次到了決賽,他的臉上都有一種迷茫的神情,誰都能看出來他的緊張。可是今天,這種有可能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奧運會決賽,我居然感覺不到他的緊張。我從來沒看到過他這麼輕鬆自如、鬥志旺盛。

  李赫仍然沒有忘記模仿洛亞,習慣性地撓撓頭,我暗笑,孫子,你不知道了吧?關傲君早不怕你這套了,現在他見洛亞比見他爸還勤呢!

  說是這麼說,可我還是擔心關傲君會因為恐懼決賽輸了比賽,哨聲一響我的心就懸到了嗓子眼。場上全是中國球迷,滿場的紅色,搞得我也熱血沸騰。

  第一局,關傲君連連扣殺得手,以21∶18先勝一局。我知道,關傲君這種喜歡打順風球的人,贏了第一局就好辦了。

  可是那個李赫也名不虛傳,穩住了心態,先落後的情況下一分一分地咬回來,以21∶17扳回一局。

  第三局,雙方都猛攻、猛殺,李赫先取4分,我急壞了,心說老關你可千萬別著急,你看了那麼多他比賽的錄像,他什麼戰術你全都知道啊,不要怕他啊,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這時候,李赫接連使出頭頂直線扣殺等絕招,球速快,落點刁,眼看羽球撲地了,關傲君離得老遠,不知怎麼就腿向後一蹬,把幾乎碰到地板的球挑了起來,全場觀眾一時沒了聲音,兩秒鐘後,震天的歡呼聲響了起來,我差點哭了。

  那場比賽也真是奇怪了,關傲君像是被神仙附體一般,不管李赫怎麼扣殺,就是殺不死,什麼球關傲君都能救起來,搞得本來領先的李赫自己亂了陣腳,打到最後,運動衫都濕透了的李赫滿臉焦急迷茫,我估計他心裡在想:這孫子怎麼忽然不怕決賽了?

  陶永鑫始終一言不發地坐在教練席上,抱著胳膊臉色凝重,棒球帽帽檐下面露出堅定的眼神。贏了三四名決賽的羅超也坐在了場邊。我看不清楚羅超的表情,不知道他這個排名第一的選手如今只能做奧運決賽的觀眾,心裡是什麼滋味。

  隨著全場觀眾的一陣山呼海嘯的“噢!贏了”的歡呼聲,關傲君贏了。

  贏了?他贏了?奧運會金牌?我摘下墨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到場地上的關傲君雙膝著地,左手攥著球拍,右手緊握拳頭,仰天大吼。我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麼,以我對他的了解,此時他只能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啊!

  走下場地的關傲君被記者們“呼啦”一下圍住了,我始終站在原地盯著場地上方的大屏幕,沒有動。我感到他的興奮和焦急,知道他在找我。我從兜里掏出馬青給我的記者證掛在脖子上,繞到記者們身後,因為個子小被擋住了,不用擔心被關傲君看到。記者們的問題都集中在他第一次獲得單打世界冠軍是什麼感覺,我心說你們這問題問得也太沒水準了,能是什麼感覺?高興唄!慡唄!還指望他說:“感謝我的爸爸媽媽感謝我的教練感謝我的隊友感謝CCTV……”傻呀?

  還是馬青的問題有水準,馬青問:“小關,你為中國隊報了一箭之仇,確定了中國羽毛球的霸主地位,請問,你現在是什麼心情?”

  關傲君停頓了一會兒,說:“差一點就特別幸福了。”

  這會兒又有不知道誰家的白痴記者追著問:“為什麼是幸福啊?為什麼差一點兒啊?”問出的問題讓我真想抽他!

  關傲君禮貌地撥開人群,“對不起各位,頒獎儀式就要開始了。”

  我趕緊溜到場邊躲起來,避免被關傲君看到。卻被孫明輝發現了。他拎起我的領子,好像在拎一種動物,我的雙腿亂踢,才得以回到地面。“我就知道你今兒准來!還生小關的氣呢?人家不是給你道歉了嗎?”

  我撅嘴,“你才回國家隊幾天呀就跟他們一個鼻孔出氣了?”

  孫明輝照著我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沒見過你這樣的!明明心裡頭著急,還不說。小關剛才說得多明白,差一點兒就特幸福了,差那點兒是什麼知道嗎?那就是你!”

  馬青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自大加一點兒念臭,她就差那麼一點兒。”

  正說著,禮儀小姐領著運動員進來了,觀眾涌到欄杆旁邊,尖叫著關傲君的名字,瘋狂得險些把欄杆弄斷。關傲君始終面色溫和,卻始終都不曾有笑容。

  馬青掐了我一把,“瞧見沒有?他一直找你呢!見好就收吧你,別太得色了!”

  我咬著嘴唇不說話。

  頒獎儀式開始了,關傲君上領獎台之前,先跟亞軍李赫握了手,然後走向第三名的羅超,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羅超的拳頭用力捶了關傲君一拳,我想,那是兄弟間的祝賀吧。

  關傲君登上領獎台,全場的人都在喝彩。我在那個時候,終於明白了關傲君早就跟我說起的那種民族自豪感到底是什麼東西。因為這時候我想起了那首《紅旗飄飄》的歌詞,眼淚“刷”地一下就下來了,根本控制不住。挺有意思的,以前關傲君聽見這首歌要哭,我還說他矯情呢。

  國歌奏響的時候,所有人都跟著唱,人們合唱的聲音遠遠高過了音樂的聲音,我試圖從大屏幕上看到關傲君的眼淚,但是他沒哭,只極其專注地望著冉冉升起的兩面國旗,面色堅定而幸福。

  儀式過後是繞場一周,關傲君和羅超扯起了一面國旗,向觀眾席上揮手,兩個人心情似乎都不錯,雖然羅超只得了第三名。手裡的花、吉祥物早就拋上了觀眾席,有球迷要簽名他也是有求必應絕不推辭。我有點納悶,這是羅超嗎?難道是被關傲君靈魂附體了?

  兩個人從背包里拿出兩整筒的羽毛球,順著場地,一邊走一邊把球打上觀眾席,惹得小姑娘們一陣陣尖叫。

  我有點吃醋了——關傲君你什麼時候學會這種逗女球迷開心的招數的?我想去問他,可是根本沒這機會,女孩子們早把有利位置搶光了,要不是有欄杆攔著,她們都能把關傲君羅超的衣服給撕了。

  我站在原地想了想,這種時候,怎麼也該當面恭喜一下吧?要不然,以後就一點兒複合的機會都沒有了。我氣也生夠了,想他想得抓心撓肝的,管他以後能不能一心一意對我,豁出去了,賭一把!大不了回到單身狀態,我也沒損失什麼嘛。

  我給自己加了把油,一跺腳,奔著混合區就去了。

  可是混合區比觀眾席好不到哪去,大家都把有利位置占光了,我這麼點兒的個子,踮起腳尖都看不見前面有什麼東西,更別提找馬青了。

  我鬱悶地站在人群最後,想著該怎麼才能讓關傲君看見我。

  關傲君和羅超出來了,記者群一陣騷動,問題又是千篇一律的“得了金牌你什麼心情”,我怎麼蹦也看不見他,只能聽到他說話。我急壞了,跑到場地邊上抄起一把摺疊椅子就走,工作人員在我後面一陣追,我亮出記者證說:“《星體育》的,借一下,兩分鐘就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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