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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丫丫才慢吞吞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一臉鎮定地說:“對不起。”

  我開車找了最近的一家醫院,排隊掛號、找診室、等醫生,整個過程我忙前忙後,沒有跟丫丫說一句話。

  論起來這不是什麼大傷,但丫丫傷的不僅是莫思薇的手,還有我這個當父親的心。我以為這姑娘占點嘴巴上的便宜也就算了,莫思薇不至於跟她一般見識,但萬萬沒想到她的報復心居然這麼重。

  我跟莫思薇進了診室,故意把丫丫晾在外面跟李想等在走廊的長椅上。我心想,要是李想因為自己母親而向丫丫發難,我可不會幫她。

  醫生把白紗布一圈一圈地拆開,那道筆直的口子再次映入眼帘,皮膚底下白花花的肉都清晰可辨,我既慚愧又心疼。連醫生看了都很驚訝,笑著問:“你這是練空手接白刃了?”莫思薇也蒼白地笑笑,不為跟醫生解釋,只為說給我聽:“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醫生鑑定說不必縫針,但建議打個破傷風。護士領著莫思薇去打針,我跟著出來,瞅了一眼長椅上的兩個孩子,驚訝地發現他們居然肩並肩坐著,既沒有爭吵到面紅耳赤,也沒有賭氣賭到嘴唇發白。他倆就好像一雙姐弟,跟著受傷的父母來到醫院接受治療,安安靜靜地不添半點麻煩。

  這一幕倒是讓我不知所措。我本想在他倆打起來的時候支援一下弟弟,這樣一來可以拉進一下跟李想的心理距離,二來好好氣一氣自家閨女。

  後面走過來一個護士,正是領莫思薇去打針的那一位。護士告訴我說有個單子要簽字,但莫思薇右手傷了不能寫,讓她過來找家屬代簽一下。自進醫院起的每一份單據和表格都是我來簽字,這回我自然當仁不讓。可是沒等我從護士的手中接過筆,一個瘦小的身影已經躥到我眼前,劈手把紙筆都給奪了過去。

  “我來簽,我是家屬!”

  護士吃驚地看了看李想,又看了看我,表情古怪。

  我們把莫思薇和李想送到家便撤了,我實在不好意思多呆,都忘了讓丫丫再次道歉就一溜煙地將車開走。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回家後我要好好查查黃曆。

  當然在回家之前有些事情得跟丫丫說清楚。小姑娘顯然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在小區樓下的停車位上,我停車熄火,放下車窗,但沒有開門鎖,而是自己點上一支煙,沉默不語地吞雲吐霧。丫丫討厭煙味,所以每次接她都要抱怨上一兩句,今天她倒老實了。

  我們父女倆就這麼相對無言地坐了得有十分鐘,兩支煙的工夫過去,她不開口,我也不收手。終於,在我準備把第三支點著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她實在嗆得難受,還是心裡憋得難受,終於繳械投降:

  “爸,我知錯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遞刀的時候手裡面就感覺忽然一沉,然後就……”

  打火機的火苗在香菸前一公分處停住,我好歹氣順了一些。我把煙盒和打火機一併收了,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

  “那您還想知道什麼?”

  看著女兒老老實實的樣子,我一下子又有些不忍。畢竟看到自己的爸爸偷摸出現在別人的家庭,她沒點情緒那才叫不正常。我其實想先問問她是怎麼知道我去了莫思薇家的,但又不想顯得過於小心眼。於是我先問了“豆芽菜”的事情。

  “你不是說跟那男生沒關係的麼,怎麼還被人造了那麼多謠?”

  我一問,丫丫的眼圈都紅了。剛才她在莫思薇家裡撐得可好。“我跟他的確不是男女朋友。”她說。

  “那李想說的謠言怎麼回事?”

  “那女生要跟他分手,讓我幫忙。”

  我幾乎立即就選擇了相信女兒。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我這才明白,丫丫在自己的中學生活里到底承受了多少。

  那豆芽菜的確不是丫丫的男友,只是好朋友。豆芽菜自己原有對象,只不過暫時鬧掰了,就想讓丫丫幫忙。丫丫跟那女孩本來不生也不熟,卻因為這件事結下了梁子。

  “他讓我幫忙,可是我們能有什麼招,就只好唱一出雙簧,想讓那女生緊張一下,回頭是岸。”

  校慶的表演是合計好的,老師眼中的破綻是故意賣的,她和豆芽菜的情侶關係,就這麼有意無意被一點一點傳到了那女生的耳朵里。

  丫丫顯然低估了人心的險惡,要我是她的話,我也低估。謠言四起,非議紛至,丫丫不爭辯不澄清,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幫豆芽菜了,也有賭口氣的意味。

  “豆芽菜就沒跟那人解釋?”

  “都已經傳開了還解釋有啥用,他倆現在還沒回頭呢!”

  “可是,”我又問,“那那張字條怎麼回事——中午我買了兩串糖堆,一串給你吃,但你很生氣我不敢開口,結果給捂化了,粘了我一書包。”那張字條我還記得,甜得很。

  “他糖堆也不是買我吃的,是給他對象的。他問我這麼說女生會不會心軟,結果傳紙條的時候被老師發現了。”

  我心頭一顫:“那你會心軟嗎?”

  她沒回答我,腦袋低了下去。

  “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麼關係,”她的聲音低低的,幾乎要掉下眼淚來:“又不是喜歡就行,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喜歡的得不到、不喜歡卻還得將就的?”

  她這話倒好像是對我說的。

  第 41 章

  過了一些日子,我才敢跟莫思薇問傷情好得如何。她說快好了,傷口結過痂,痂也要落了。可能會留下一道疤痕,但好在是手心,沒什麼,“就當是多了一道手紋。”

  她越說沒事,我心裏面越是抱歉。丫丫犯的過錯,我當然要當仁不讓地承擔下來。更何況,要不是我的一點疏忽,她也不至於出現在莫思薇的門口。

  沒錯,是因為我。那次事件一周後的某個傍晚,我接完丫丫放學而韓曉還沒回家,就跟女兒單獨又聊了一次。丫丫很坦誠,似乎知道我上回有話留著沒說。她當即跟我交代了,上個周六她是有意把手機落在副駕駛的下面——就是我買給她的那個有定位功能的手機。小姑娘早把手機的那一套軟體弄熟,反過來用在了我的身上。那天她偷偷翹了補習,用同學的手機連接了定位,發現我繞來繞去最終繞到一個陌生的小區,她便追著信號找到了那裡。

  “那你怎麼就能確定是哪一個單元、哪一戶?”我問。

  “莫阿姨下來買醬油,我認出了她。”

  “你認出她?”我很詫異,“你從前跟她見過?”

  丫丫點點頭:“有一回,在附中西門,我看見你跟她說話。”

  多奇妙,果然是那次,我看見了豆芽菜和丫丫,丫丫也看見了我和莫思薇。

  在生活里常常如此,我們既是獵手,同時也可能是獵物。

  “爸去見你莫阿姨,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些緊張地對女兒解釋,事實如此——我跟莫思薇清白得跟張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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