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你說這些對也不對——他還沒成家呢,當然對這類事情有嚮往。”

  “沒成家那不更好麼,咱要是找個合適姑娘給他撮合了,那以後你買賣不就更保險了?”

  “呵。”我笑笑,沒答話。

  第 14 章

  我跟祝衡之間的關係說起來有些奇怪。本來作為供貨商,我應該多多巴結他才是,吃請送禮這些事情都不叫潛規則了,畢竟在財神爺的塑像前面還奉三根香呢。不過跟祝衡卻剛好是反過來——他有事沒事都會喊我。

  見行業內的朋友,他一定會拉上我;外地客商來訪,他也會喊我一塊兒;就算有時候誰也沒來,他閒得無聊也會給我來個電話,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喝兩盅。

  如果是我剛畢業那會兒,一定會覺得社會如此美好,人心如此坦蕩,買賣如此簡單。但認識祝衡的時候我已經摸爬滾打了好一陣,對於人情世故有了自己的理解:越是看起來美好的事情,往往越可能有個醜陋的真相。

  更何況是做買賣,無利不起早的,能幹淨高尚到哪裡去?

  後來在一次看似普通的商務接待上,我終於瞧出了端倪——那回來的是兩個老外。祝衡因為聽說我在網上做過外貿會講英語,於是極力邀我作陪。我一看能有地方幫上他忙,不作多想立馬就去了。去了後發現來的其實嚴格地說不是外商,而只是外商在國內委託的代理人。跟國外進口商做生意就經常要跟這類代理人打交道,他們在中國混跡多年,熟知中國貿易市場和規則,外國進口商不能前來中國的,就委託他們檢查貨物、跟進訂單,有時候甚至委託採購。能做這一行的大多極油滑,兼有中外商人的所有缺點,人很有意思,但不好打發。

  那天來的兩人一個來自中東某國,另一個來自義大利,都是五大三粗的身材,體味濃郁,衣服一脫就自帶毛背心毛褲衩。聽他們談吐看他們做派我就知道接下去的事兒乾淨不了。兩人雖然都是教徒,卻大啖腥膻大口喝酒,席間對在旁服務的飯店小妹毛手毛腳。他們會說一些簡單的中文,“漂亮”、“性感”,甚至“水靈”,都溜溜的。嚇得那小妹數度落荒而逃,後來換了一個男生進來才作罷。

  這是祝衡初試外貿,第一單有點兒不容有失的意味。所以他盡力把兩位伺候代理人伺候得服服帖帖,種種醜態也視而不見。我居中翻譯,對於兩個鬼佬的種種無禮要求一再冷淡處理,搞得他們挺不高興。到最後那個義大利人明顯察覺到我在作梗了,乾脆用中文喊起來:“小姐!小姐!”祝衡一聽,露出個體諒的微笑,然後轉向我:

  “就說都準備好了,吃完飯讓他們回自己屋裡等著,會有人敲門。”

  雖然我面上裝的很平靜,但心裏面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我沉默地跟祝衡僵持了十秒鐘,他以為我沒聽明白,又笑解釋說:“你就說我給他們找姑娘了,省得調戲服務員小妹。”

  我依然沒有反應,他揚起了眉頭:“怎麼了?‘□□’英語不會說嗎?不用說那麼仔細,你就說‘哥爾茲’。”

  我聽懂了是girls,倆鬼佬也聽懂了,“哦,哦”地□□起來。向我詢問:“When, and where?”

  祝衡最終看出了我的不情願,連鬼佬都明白了什麼意思,我卻無動於衷。我沒法兒情願,我不知道義大利或者中東什麼規矩,但在中國□□□□犯法,我要是撮合了這事兒,那我豈不成了皮條客?對於皮條客,刑法上有個專門的“介紹□□罪”。

  祝衡的臉上立即變得沒有表情。他的人生到了這個地步,財富和閱歷足以讓他慣看秋月春風。沒有表情不代表沒有脾氣,他什麼表情也不用做,威嚴感已經壓迫而來。那一刻我想到的不是其他,只有我的生計,我剛買不久的新房,我的老婆和孩子剛過上不久的物質充盈的生活。我的意志漸漸軟化下來,當年多少艱難困苦都不能讓我屈服,現在我倒很容易妥協了。

  但就當我扭捏著準備開口的時候,旁邊那個端菜送水的小哥忍不住,用簡單但清楚的英語說:“you, wait in your rooms, girls will come, and knock on your doors。”

  我紅臉,端起酒盅來掩飾,沒敢去看祝衡。

  後來我才逐漸明白,生意場上這種髒事兒還叫上你,才是對你的信任。我有一初中同學在外企供職,一回聚餐的時候他告訴我,他們公司有外國專家,不管到哪個城市出差,進賓館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問他:“西投放,西投放!”“都70了,腦袋禿嚕得跟月亮似的,天天要去洗頭房。”我同學說這事兒的時候笑嘻嘻的,早就已經司空見慣。我問他:“那你都領他去嗎?”“去什麼呀,他隨身帶著藍色小藥丸,萬一死女人肚皮上還不得鬧出外交事件?我就說沒有,我說當地人都不洗頭。”

  另外還有一朋友,他老闆身邊有個長得如花似玉、驚為天人的小秘。這小秘雖然啥也不干,但生意場合一定到場。起先我這朋友還覺得他老闆也實在太愛現了,而且根本不關心家裡那位正房的感受。可結果有一次幾個客商借著酒勁對這位小秘上下其手,老闆非但不惱反而涎臉鼓勵,我朋友說他這才知道該小秘的真正作用。

  他們也問過我有沒有碰到這些事情,跟客戶,跟供應商,或者誰也不跟,自己有沒有獨自偶爾“開葷”或者乾脆蓄個小的?我立即便想到了祝衡那回,我羞於表述,只含混地說跟“小姐”有關,而且是跟一個生意夥伴一起。他們來了精神,一個問:“怎麼了,問你要小姐解悶?”另一個腦洞更大:“還是要求你倆都帶小姐,然後‘同室操戈’?”

  當時我還是有種不經世事的天真,驚異於他們這種問題都能問得出口,我更是萬萬沒有想到,在之後的人生里,我同樣會在這種事情上犯錯。

  我搖搖頭,乾巴巴地回答他們:“不是,人是他找的,我就負責告訴客戶一聲。”

  他們古怪而又有些不屑地看我一眼:“這算哪門子事兒?”

  第 15 章

  因為有了這件事情,對於邀請祝衡來家吃飯我始終覺得有些彆扭。但韓曉卻很堅持。我說你別擔心,我自然會在生意上多謝謝她。後來韓曉被我應付得沒詞兒了,終於有一天說破了意圖:“你不是說他政商聯絡都很廣嗎?這個人搞好了關係對咱幫助很大。”

  我一時半會沒回過神來:“對咱什麼幫助?”

  韓曉瞪我:“你家姑娘將來上學你不多用用心?”

  要說我與韓曉婚後有什麼大矛盾,還真是說不太上。除了在丫丫教育這上頭。

  她是一個絕對合格的母親,對於孩子的教育一絲不苟,擇校延師都極盡心力,比較下來,我就隨便得多。我不是不愛丫丫,這恰恰是我愛的表現。我自己是寒窗苦讀上來的,知道這裡面的艱辛。我的大學是個非常好的大學,在這個大學裡經歷的種種至今讓我受益良多。只是我依然覺得,犧牲掉人生最無憂無慮的一部分去保障後半生的物質無虞,未必一定值得。我的想法是,經濟的部分我將來幫丫丫兜底好了,她愛不愛念書,念不念得好,都隨緣。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