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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實上,這次的紐約之行,也是安禾第一次出國。
因為根據現行條例,身為一位現役軍人,未經軍區政治部許可,未得到正式授權的安禾是不得因私出國或與外籍人員私自接觸的。因此,在這個問題上,她對簡楓的辦事能力無疑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與認知。
她在意的並非是簡楓採取了怎樣的手段或是動用了怎樣的關係。
而是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值得讓自己冒這麼大的風險與之“合作”。
現在看來,答案是肯定的。
思緒及此,安禾終究是選擇了壓下周身上下的不適感配合簡楓演好這齣戲。
車身緩緩停靠平穩,安禾將視線從車內投向窗外,入眼之處便是那一棟棟擁有玻璃幕牆的直要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
第五大道——這條紐約曼哈頓的重要幹道,被看做是“最高品質與品位”的代名詞。
想來也是世事無常,之前的安禾又怎麼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在一位陌生男子的陪伴下,在這寸土寸金的地界兒上於各種名店間進進出出。
“This one.”
“The dress over there.”
“The pink one.”
店員依照簡楓的要求將一件件衣服遞予安禾試穿,儘管心裡裝著事情,但在抬眼望見在外候著的那幾位簡家的“下屬”時,安禾還是拎著衣服不厭其煩地穿梭在更衣室與店內大廳之間。
將先前安禾試過的禮服一件不剩地全部打包,店員們都略帶歆羨地看著有著俊美的東方人面孔的簡楓以完美戀人的姿態體貼地攬著安禾走出大門。
如果一早就知道結果是通通打包帶走,安禾絕對不會一件不落地去試穿。
明眸微抬,安禾的視線落到身旁簡楓那無可挑剔的側臉之上。
她是不是可以認為,這個男子,在享受著這場交易,享受著他們相處的時光。
“怎麼?”略帶調侃的聲音自身旁淡淡作響:“這樣看著我,是想要將這筆‘交易’無限延期下去嗎?”
眼波微様,安禾匆匆收回視線。
“你想多了。”不輕不重的一句話。“簡楓,我們兩個人之間不存在真正的‘人身依附關係’。只有這點,希望你能謹記。”
深咖色的俊眸微斂,簡楓目光複雜地轉眼望向安禾,良久,才輕輕地一牽嘴角:“恩。我一直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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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正踏進這座宅邸之前,安禾曾在閒暇時刻對這裡的模樣做過無數次的猜想。
然而真正見到的這一刻,眼前的景致卻與構想之間有所不同。
一如想像之中的大手筆,但相比起來,印象中奢華繁複的感覺反倒沒有太多,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古樸與莊重並存的大氣與風範。
依著自己先前對那個人的了解,這樣的情景與他倒是極不相配的。
偌大的宅邸,安禾每每多前行一段路,團抱成拳的雙手就更加緊握一分。
恍惚間安禾有種錯覺,仿佛眼下她並不是在赴宴,而是攜著沖天的怨氣要將五年來她與親人們所承受的痛苦都向那人連本帶利地討要回來。
“我倒是不介意你的臉色再冷一些。”當又一批傭人向二人示意問好時,簡楓動作輕柔又深情無限地靠近安禾耳畔道:“如果眼神能殺人,只怕進門的這麼一會兒,你已經‘橫掃一大片’了。”
此話氣人卻不假,於是,瞬間的遲疑之後,安禾的面部表情似是緩緩平復了下來。
“至今為止,真的有人看透過你嗎?”隔著這麼近的距離,安禾輕聲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光芒流轉,狹長的俊眸微垂。
“你明知道我出於怎樣的動機,卻還是提出了合作的事宜來。”
“我說了……”簡楓淡淡道:“互贏互利。”
“你不要告訴我除了我安禾,沒有其他女人願意充當你簡楓的女朋友。”安禾冷冷地嗤笑一聲繼續道:“簡楓,你到底想要什麼?”
“如果我說了,你便會給我嗎?”光華滿盈的深眸一動也不動地靜靜望向安禾。
“你覺得我會怎麼回答你?”安禾的嘴角瞬間盈起一抹教人解讀不懂卻異常疏離的淺笑:“像你說得一樣——如果我說我要他的命,你會同意嗎?”
“你要的我雖給不起,但卻能助你一臂之力。”在這個問題上,簡楓倒是出奇地坦率:“倒是我要的,不需繞彎子你就可以直接給我。”
“那你要什麼?”長睫微顫,安禾的聲音靜如平湖。
“要你。”這一刻,簡楓那磁性動聽的嗓音更顯清晰。
☆、插pter 51.
“簡楓,有些時候,太過執著最終反倒會偏離成為執念。”拂開心頭之上瞬間湧起的千百般思緒,安禾傲人的容顏頓時更顯明淨。
“你既說你看不透我,又怎麼會知道我心裡的念想?”俊美無儔的面龐有裊繞清淺的落寞纏繞,簡楓垂眸,奈何視線卻沒有像他那漂亮的瞳色一樣直達安禾的眼底。“安禾,我應該誇你勇敢還是自信呢?”
安禾不語,只靜靜地望著簡楓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你就不擔心,你剛剛的那番話會讓我惱羞成怒嗎?”嘴裡這樣說著,簡楓的眼光卻輕輕落到安禾的面頰之上。
“會嗎?”安禾緩緩抬眼,在剛一對上那人的視線時,她的瞳孔又立刻呈現了放空的姿態:“擔心有用嗎?說了便是說了。即便你真惱了,那話也收不回來了。”
簡楓的瞳光驟然縮緊,片刻間臉上已是一副無比複雜的模樣。
從小到大,簡家的少爺何時被人拒絕?何時被人忤逆?何時被人忽略又是何時被人以這種“不過是外人而已”的態度對待。
然而眼前的這個女子,卻剛好滿足以上的所有條件。
不得不說,簡楓雖然不是為此而愛上她,但卻是因為如此種種而對其更為上心。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靠她越近,兩人的距離就越遠。然而當這種疏遠的感覺越發明顯時,簡楓心中那難以遏制的愛慕便會更盛一分。
很難言明。
“你就真的……”簡楓深邃的眼底淺淺地浮起一抹涼意:“連敷衍我都不肯嗎?”
“倒是你,真的想我敷衍你嗎?”安禾勇敢地迎上簡楓的目光,視線里沒有一絲的膽怯與退卻。
“敢說這樣的話……你不怕我就此反悔,不肯履行我們之前的約定?”
“你不會。”極輕極緩的一抹淺笑,安禾的嘴角慢慢地彎了一個並不明顯的淺淡弧度。
“你怎麼敢確定?”簡楓那鋒利得一如匕首一般的俊眉微微上挑。
“感覺。”
下一刻簡楓卻是從嘴邊綻開一個仿佛是魅惑眾生一樣的笑容。
“感覺?哈哈哈……”說著,嘴角上揚的弧度竟然再度微微斂起:“安禾,到了這個地步,你已經不能說是自信了——而是自負。”
安禾面目淡淡不置可否。
“如果你感覺錯了呢?”簡楓探詢一樣地垂眸望向安禾。
“那便錯了吧。”安禾漫不經心地道出這句話,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明澈的眼瞳里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開弓沒有回頭箭。”
胃底里隱隱約約有灼熱的痛楚緩緩四溢,然而此刻的簡楓卻只想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禾純淨如水的明眸之中。
較之其他女人,安禾實在是存有太多太多令他心動的地方。
她的與眾不同,她的淺淡疏離,她的冷靜淡然,她的通達聰慧……便是將簡楓這麼多年來所交所識的女子全部都加起來,在他心中終究也抵不過這樣一個特別的她。
栽了。徹底的、完全地陷進去了。
這一刻,簡楓忽然就萌生了一種充滿諷刺意味的想要破口而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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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少爺和安小姐到了。”年輕的侍從畢恭畢敬地對眼前的男人頷首屈身,隨即略略地朝後一讓。
“恩。下去吧。”躺椅上正在假寐的男人緩緩睜開眼,隨即慢慢起身踱步到一旁,關了那台古樸高雅的有著鍍金立柱的名貴原木留聲機。
一步,又一步,這個叱吒風雲了大半輩子的男人終於在安禾面前第一次露臉。
安禾略略挺了挺胸膛,有一種就連呼吸都怕驚擾了思緒的感覺。
冷靜……不要露出異樣的表情……再自然一些……再從容一些……
安禾在心底里這樣暗示自己,一雙明眸則死死地壓抑住隨時都有可能會迸發而出的仇恨與怒意。
接著,緩緩抬眼,對上那人的視線。
安禾自己都能夠察覺到,在視線交匯的一瞬間,她的脊背驟然僵直起來。
與簡楓三分相像的面貌長相,但卻是與他十分相似的氣宇軒昂。
不,應該說是,更加參看不透、滴水不漏的氣場。
“安禾,安小姐?”出口的探詢倒是一派正氣凜然。
“是。”眉眼輕顫,安禾靜靜地開口答道。
“我是簡楓的父親簡仲。”男人的目光輕輕帶向一旁的簡楓,視線隨即再度轉回到安禾身上。
“簡先生……”就連呼吸都好似即將停滯一般,強壓下心頭滔天紛涌的濃烈恨意,安禾字句清晰地一字一句道:“您好。”
“聽簡楓說,你二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簡仲深沉的視線直迎上安禾的目光:“既是這樣,安小姐也不需要這麼客套。”
安禾抬眼望著眼前這個男人。
在這樣的場景下,很難想像他竟然只著一襲素白的太極練功服。然而,他整個人卻並沒有因此而顯得氣勢低靡。明明是中等的身材卻掩不住骨子裡透出的那股穩健與縝密。整張面孔上顯現出來的,更是一種透著無邊精明勁兒的老練與成熟。
便是這樣的一個人,奪去了他至親的性命。自此,每每提起這個人,安禾都恨不能將其千刀萬剮、剉骨揚灰。
但安禾就是安禾。
她深知即便自己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在此時將簡仲一舉擊斃,也定是逃脫不了一命抵一命的局面。因此,儘管仇恨的血液早已完全沸騰,但在此刻,安禾卻依舊力持不動聲色,面無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