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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閒著無事繼續配藥,又弄兩劑湊足一天的分量。不是她們偷懶,而是擔心步明鸞服藥後狀況改變,需得更換藥方,現在配好了反而麻煩。等趙昱崧端著熬好的藥回來,她們交替又打了個盹兒。這次,換罌粟叫醒青菀。

  “你們都去睡吧,這裡由我看著。”趙昱崧坐在床邊扶起步明鸞,端著藥碗湊在她嘴邊,吹冷之後小口小口的餵她服下。慶幸她還存有稍許意識,餵藥餵得還算輕鬆。見她嘴角溢出藥汁,他便用袖口小心擦拭乾淨。

  青菀看的一陣心酸。她本打算勸趙昱崧休息,他畢竟不辭辛勞的奔波一整天,但看此情此景,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了。步蒼冥尤肯聽勸回房小睡,到他這裡怕是只會充耳不聞,理也不理了吧?

  她便挽上罌粟離開,剛到門前,步蒼冥沖了過來。他顯然也沒睡多安穩,距離被她們強迫離開不過短短一個時辰而已。步蒼冥用內力為步明鸞續命,身體就像被抽乾精力的皮囊,勞累程度不亞於趙昱崧。

  二人側身讓他過去,面上均有不忍。在院子裡分開後,罌粟呵欠連連的回房,青菀則去了不遠處丁楚他們紮營的地方。

  丁楚就坐在篝火邊上,正對青菀來的方向,顯然是在等她。青菀的腳步輕盈,她也刻意放的更輕,卻還是難免吵醒最機警的幾個,其中正包括趙潛、賀游南,及趙七的護衛。無論賀游南還是趙七的護衛,都不在乎她帶來的消息,頂多翻了個身繼續睡去。至於趙潛,他素來關心他師叔,根本不會不聽。

  青菀坐在丁楚身邊,慢慢偎在他懷裡,丁楚則幫她揉捏緊繃成琴弦的肩膀。“情況不怎麼妙。”她細細道:“我這次恐怕要讓趙叔失望了。”

  丁楚沉凝了片刻,低嘆:“盡力就好。”

  趙潛聞言,瞳孔驟縮,暗下深呼吸平復了很久,勉強壓下幾乎破體而出的焦躁。他對趙昱崧的關心由來已久,孩提時代尚分不清人之七情六慾時,他便已經開始稀里糊塗的在意這個八百年前的本家。及至少年長成,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關心的實則不過是他自己。

  慶幸,他的遭遇並不足以讓他成為預想那樣。

  他不由得瞥了眼身旁正呼呼大睡的孫訣,嘴角顫抖著彎出一個不怎麼明顯的笑痕——他還是一樣,從小到大維持不變的沒心沒肺,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礙眼,好像在他眼裡世上根本沒有難事。

  ☆、第三十六章

  推門進去,入目三人——白染、溯煙、林驚風。罌粟身心俱疲,打起精神勉強一笑。

  溯煙聞聲自白染胸前抬頭,視線微抬與他目光交匯。白染會意,代為開口詢問:“她怎樣了?”

  罌粟腳步一滯。她只覺喉頭澀的厲害,悵然搖頭。

  溯煙眼光倏地泛紅,淚珠接連落下。罌粟努嘴示意,白染俯首一看,立即溫言軟語的勸她。罌粟悻悻然笑,快走幾步避開。

  和衣而臥,徹夜難眠。

  待天光大亮,罌粟終於受夠了心浮氣躁,乾脆自行點了睡穴。卻可惜,縱然如此,她依舊睡不安穩,噩夢一個接一個。直到日上三竿,被封住的穴道自行解開了,她這才悠悠轉醒。

  室內空無一人,也聽不到外面任何動靜。罌粟一個骨碌爬起來,不安油然而生。

  外頭陽光普照,難得一個風和日麗的大晴天。天空湛藍,琉璃瓦一樣,美的讓人肅然起敬。

  罌粟抬手遮在眼前,心情愉悅的忍不住連連嘆息。院中圍坐四人,兩對夫妻,一老一少,各自忙著手中活計。梁冬曉柔弱無骨般靠在賀游南身上,一邊心滿意足的看他編竹球,一邊嫌棄個兩三句,十足的讓人忍俊不禁。

  瞥見她,梁冬曉立即揮了揮手,笑容之燦爛比陽光更甚,刺的罌粟眼睛更疼。

  罌粟迎上去,她有滿肚子疑惑,關於白染、關於其他人。

  卻在剛抬腳時,孫訣不知打哪裡忽然冒出來,扶著她肩大吼大叫。罌粟嚇了一跳,差點沒忍住對他出手。趙潛緊隨而來,見罌粟繃成琴弦,心裡隱約有些不安,箭步上前奪下孫訣,斥道:“莫要忘形!”

  孫訣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道:“我實在太高興了!”他一把揮開了趙潛又衝到罌粟面前,恭恭敬敬的作揖,又嚇了罌粟一跳,連退數步。

  趙潛嘆息,道:“她醒了。”步明鸞既然醒來,藥師谷眾人便有了藉口離開,遠離是非之人與是非之事,無怪乎孫訣樂而忘形。

  罌粟微愣,出乎意料。依照步明鸞的身體狀況,照理來說熬不過幾日,怎會醒來?腦海里不由得浮出一個詞,頓時臉色驟變。

  迴光返照?

  趙潛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輕鬆補上一句:“在後院,散步。”

  罌粟火急火燎的跑去。

  梁冬曉撲空,大張著手臂差點撞上孫訣,幸虧趙潛助她才沒打翻不遠處一人的醋罈子。站定後,她便挑眉冷言質問,十分不滿。“你對她說了什麼?”

  孫訣笑嘻嘻的回道:“反正不是說你壞話。”

  後院,罌粟急剎止步,難以置信。趙昱崧攙著步明鸞走在前,身後十米左右跟著白染、步蒼冥、趙七及他的護衛們,浩浩蕩蕩的近十人。

  散步?這也能算散步?恐怕說成巡遊才更貼切。

  見她,白染先莞爾一笑,笑的一臉無奈,轉而分別看了左右二人各一眼,確認兩人不會趁他不被大打出手才敢抽身而出。

  “他們、她、這……”罌粟語無倫次。

  白染笑的釋然,道:“情況有點兒複雜,等下慢慢詳細說與你聽。清早吃飯時,我見你睡的正酣便沒叫醒你,留了飯菜在廚房,先遲一些墊墊肚子。”

  罌粟無異議。除了步明鸞已醒這件大喜事外,白染至今還有心搭理她的瑣事,單就這一件小事就足以讓她歡欣雀躍、胃口大開。

  到了廚房,從鍋里端出清淡可口的早餐,罌粟邊吃邊忍不住偷瞄白染,希望他能好心說明。她也不過貪睡一兩個時辰而已,怎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白染隱忍著不說,是怕她聽了之後全無胃口。一早他們得知這消息,簡直可用兵荒馬亂形容。直到看出罌粟吃了個大半飽,他才說道:“步前輩的記憶錯亂,只認得趙叔。”

  罌粟失語,兀自看著他,仿佛不明白他的話。

  “他們年輕時曾一起仗劍天涯,差點締結秦晉,囿於各自身份一別之後二十多年未曾謀面。”

  趙昱崧的過往在藥師谷算是禁忌,若非青菀因在藥師谷待的無聊了,培養出一個挖掘江湖秘辛的愛好,恐怕誰也想不通步明鸞連親生兒子都不記得,卻能銘記一個分別大半輩子的故人。

  哪怕不知他們的當年事,也足以明白他們昔日的情深意重。

  白染忽然低笑,良久方嘆:“看不出,趙叔竟也有如此多情的一面啊!”

  罌粟喃道:“無情常為多情惱,多半不是從一開始就無情。”

  “虧我還以為趙叔天生少了情根,與尋常人大有不同。原來、原來,他也是尋常人。”白染又笑,“尋常人好、尋常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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