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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蒼冥頓了頓,道:“找到她們,把她還給白染,我也就帶著我娘回去了。不出意外的,估計這輩子也就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了。”

  罌粟皺了皺眉:“你的一輩子還長,別這麼早下結論。”她忽然又忍不住,一個已經問過也被反問過的問題又冒了出來。“你真的打定主意放手了?”

  步蒼冥沒像上次防備的像個刺蝟。他先思索了一下,問:“你為何認為我不願放手?”

  罌粟搖頭,坦白道:“我經歷少,對感情還看不透徹。我只是替你們感到惋惜,實話說,具體為什麼惋惜,怎樣惋惜,我自己也說不明白。我只是覺得,你們之前既然經歷了那麼多,沒道理就這麼一拍兩散。”

  步蒼冥忽然笑了。“真巧,我也這麼以為,所以我才來了。”

  罌粟不懂,又似懂非懂。他來,難道並不是為了促成白染與溯煙的婚禮?然他為何又不做半點破壞二人成親的事?欲擒故縱?

  “且不談我,談談你自己吧。”步蒼冥並不給她太多胡思亂想的時間,“你對白染的心,可謂人盡皆知了吧?你怎麼想的?勸我帶走她,難道真的不是為他?”

  罌粟忽然哀傷起來。“我表現的就這麼明顯?他一定也看出了吧?”

  “除非傻子,否則他一定看得出來。”步蒼冥道:“在滇南,你為了幫他救人幾度赴險,後來又千里迢迢的來到藥師谷,一不會騎馬二不會駕車,連出遠門都是頭一次。你說,把你做的這些事說出來,哪個蠢貨還能看不出你心思?”

  “我……”罌粟齟齬:“我不過是想對他好而已!”

  步蒼冥輕嗤:“人與人之間,那怕至親手足,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老實說,你就不想把他據為己有?”

  罌粟哀慟。“你說話一定要這麼直接?”

  步蒼冥無動於衷,笑的極淺。

  “老實說,我的確想過,可也只是想想罷了。當我知道他與溯煙的關係,便已經漸漸死心。我一個將死之人,哪裡有資格欠什麼情債。不過,我心裡卻是當他是自己人,看不得任何人欺負他,哪怕是他未來的娘子。”

  “哦?”

  罌粟便拿出溯煙的留書給他看。“這是我收拾書房時找到的。”步蒼冥展開看過,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你怎麼沒什麼反應?”

  “我該有什麼反應?與我相關的都是一些過去的事了,至於她自認對不起白染,自認不該拉他墊背,這都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

  罌粟薄怒:“為何你能撇的這麼清?”

  步蒼冥盯著她許久,扯出一抹讓她心驚膽戰的冷笑。“為何你確認白染對這些一無所知?為何你就認為白染一定被她欺騙,而不是心甘情願?”

  罌粟一陣毛骨悚然。

  “你呀!”步蒼冥輕笑,“有時間多在世上走走,絕大多數的事情並不像表面看來的簡單。一封留書而已,你以為這上面就是肺腑之言?”

  他笑著走去別處溜達,留罌粟痴痴傻傻。

  人心,到底隔了什麼,為何比霧裡看花還複雜?

  白染恍惚驚醒,床前站了個陰鬱至極的影子,害他差點認為是勾魂使者上門。幸而,他隨後看清人影的顏色——紅,罌粟一樣的紅。

  “你怎麼不睡覺?”又是罌粟,他已習慣。

  罌粟不語。

  白染髮現她不對勁,披衣起床點了蠟燭。視線一掃,室內只有他們二人,同一個屋檐下的步蒼冥並不在場。白染無心為禮教所拘,牽著罌粟坐在桌邊。

  桌上沒有點心也沒有茶,空空如也,他便只好看著她,軟言問道:“你怎麼了?”

  不知為何,罌粟的眼睛又紅又腫,也不知是沒睡好還是剛哭過。他的心窩被牽的有些刺疼,隱隱約約的,總之很不舒服。

  罌粟依舊不語,依舊盯著他看。白染竟有些心虛了,軟著嗓子輕問:“老實說,發生了什麼?”

  罌粟還是不語,她就像與他扛上了,等到海枯石爛也不說話。白染頭疼,語氣稍凜,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不說話,要我猜到天荒地老么?”

  罌粟像是受到天大的刺激,飛快的抽出一張紙擱在白染手上。白染嚇了一跳,狐疑的拿起來湊在燭火邊上看。罌粟死死盯著他的表情,發現他竟也像步蒼冥一樣面不改色。她更傷心,眼裡隱隱泛著淚光。

  看完後,他皺了皺眉問:“怎麼了?”

  罌粟忽然就哭了,心裡豁然開朗,哽咽指控,“你早就看過了,原來你早就看過了!”

  白染有些無奈,有些束手無策。他之前沒打算騙罌粟,現在也不打算騙她,將來亦然。

  “它就夾在我看了一半的書里,我當然早就看過了。”他笑了笑,帶點苦澀,“我看過之後才把它放回原處,又把書放在書架上。”

  罌粟漸漸止住眼淚,她只覺得心寒,哭也哭不出來。白染給她一個手帕,就像當初在臨滄城客棧時一樣低語安慰,她卻反而想逃到天涯海角,離他遠遠的。

  “既然是這樣,你為何不乾脆毀了它,為何還留給我看見?”罌粟心碎的想,若他當初毀了它,她便不會不死心,不會跑來藥師谷,不會越陷越深,不會看起來像個傻瓜。

  白染淡道:“為了瞞過溯煙,我不想讓她發覺我已經看過它。”

  “為何?”

  “我不能開口退婚,這樣對她名聲不太好。”見罌粟有所軟化,他不由的鬆一口氣,嘆道:“溯煙出生在一個大家族裡,條條框框的家規頗多。若我開口退婚,勢必得把退婚的原因公之於眾。哪怕捏造一個較說得過去的藉口,這樣對溯煙也不好,甚至會害她在自家裡連個立錐之地都沒有。”

  罌粟詫異,愣了好久才想到溯煙口中她的打算。“她倒想你看了之後主動退婚呢。”

  白染搖頭失笑,“退婚容易,卻不能不考慮後果。她一個小丫頭考慮不周,我為她兄長十幾年,總不能不為她精打細算。”

  罌粟問:“那你怎麼精打細算的?”

  白染道:“婚事照舊,逼那個人現身。倘若他有本事帶走溯煙,自然也有本事保護溯煙,讓她不用面對家裡人的怒火,興許兩人還能獲得各方的祝福。”

  “若那人根本不出現呢?”

  白染莞爾一笑,運籌帷幄:“他來了,不是麼?”

  他就知道,溯煙根本不會看走眼。她生平見了那麼多出類拔萃的男人,豈會對隨隨便便的人動心而罔顧婚約。他早就猜,能俘獲她芳心的人,一定不比趙叔差,步蒼冥恰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一旦溯煙有了步蒼冥撐腰,林家的人自然不敢對她怎樣,只是那個祝福嘛,也不太可能給她,或許還會求她一輩子別上門訪親。

  不過,他也考慮過另一個結果,大不了弄假成真。反正兩家早有婚約,他一直以來也挺喜歡溯煙的,成親之後他有的是時間與信心把那個人自她心裡徹底驅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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