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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光給整個房間蒙上了一層溫柔的光影,像達文西的畫作,她的臉也蒙上了一層異樣的神采。

  這使得她無論露出什麼表情,都顯得無比美好,他看得出他的笑容是純粹的,不參雜半點憂愁。

  自從她的母親去世之後,她已經很久沒這麼開懷過,看來,她已經走出了母親去世帶來的傷痛,他想,究竟是那三百塊和蛋糕換來的這份喜悅,還是自己的關懷終於讓她走出傷痛,變得開朗?無論怎樣,他希望她可以永遠都這麼開心下去。

  益母草把沒吃完的蛋糕放回冰箱,又回到原位,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夜裡,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浮動。

  燭光像一場濛濛的細雨,令兩顆心不禁伸長觸角,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有什麼東西在悄然起伏。

  他看到她閃著亮的眼睛,有些抵擋不住,走去將陽台邊的窗戶全部打開,風立刻吹滅了每個蠟燭,將晴朗的月光送進屋裡,房間裡頓時換了一種新的顏色。

  “滅燭延清光”,李白的詩,他突然想到。

  過了一會兒,她伸著油乎乎的小手,說:“小母,我嘴巴都是奶油,好膩,我想吃水果。”

  益母草說:“你剛吃完蛋糕,不能馬上吃水果,會影響消化。”

  筱鬧鐘嘟嘴道:“我求你了,我嘴巴真的好膩啊。”

  益母草起身說:“給你削個蘋果吧。”

  說著,走去從冰箱裡拿了一個蘋果,拿推子削皮,筱鬧鐘見他只削一個,也拿了一個給他,說:“你也要吃。”

  益母草搖搖頭說:“我不吃了,我的嘴巴又不膩。”

  筱鬧鐘執拗道:“不,你一定要陪我吃,不然我也不吃。”

  益母草說:“好,那你放著吧,等我削皮。”

  筱鬧鐘仿佛在跟他賭氣的樣子,說:“我來削吧。”

  說著,伸手去搶他手中的推子,手指卻碰到了上面的刀片,劃了一下,她疼得忍不住嘶了一聲。

  “小傷割在手,大病全溜走。”益母草急忙說了一句帶著一些迷信的諺語,然後他放下推子,抽出紙巾,拉著她手上的手,幫她擦血,等血止住後,又輕輕貼了一塊創可貼。

  她看著他兩眼全神貫注在她手指的那個傷口上,眉心因為專注而凝結出一個小疙瘩,就伸出另一隻手去想要幫他撫平,指尖沾到他臉上的汗珠,有一份依賴感從她的手指一直傳送到她的心海。她感覺他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她的一個避風港,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期待,她屏住呼吸,做好準備。

  這時候,月亮鑽進雲層,夜黑如墨,她收回被他捏持住的手,張開雙臂,將他的脖子緊緊地環住,直到她的臉貼著他的胸口,聽到他心跳的聲音,她才深呼了一口氣,她抱到他了,這是第一次,她放下自尊,主動鑽進他的懷抱,像是一隻溫馴的貓,向他索取溫暖。手上的傷口還在揪著疼,但是她沒有去顧念這個。

  母親去世後他成了她徹底的依靠,如果沒有他,她簡直不知道要怎麼生活,她明白,是他一直耐心地保護著她,讓她沒有被苦難與悲傷打倒。

  他吃了一驚,說:“鬧鬧,你怎麼了?”

  語氣溫柔而敦厚,然而帶著一絲絲不冷靜,他也在顫抖。

  筱鬧鐘閉上雙眼,抬起頭,輕聲懇求道:“吻我。”

  他更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充滿期望,卻猶豫不決,倒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並非她的良人或是不配,他擔心的是,如果他現在吻了她,認可了他們戀愛的關係,那麼,往後他們如果有什麼隔閡,他們還能以什麼樣的身份跟關係繼續共處一室?他們現在既非朋友,又非法定的家人,而是以一種監護與被監護的紐帶捆綁在一起,如果他把他們的感情推進一步,那層監護關係還算數嗎?

  筱鬧鐘見他不回應,追問道:“你不是喜歡我嗎?”

  益母草點點頭,說:“是,正因為我喜歡你,但我們現在的關係還不適合太親密。得等你高考完。”

  益母草接到那個電話時,正在和筱鬧鐘吃著晚餐,他看了一眼手機的來電顯示,心情驟然的一冷,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反正早晚都要去面對的。

  他不希望影響到筱鬧鐘,拿著手機走到一旁接聽,但筱鬧鐘還是捕捉到了少許的電話內容,他對電話那頭的人喊道:“爸。”

  筱鬧鐘已經幾乎忘記了,益母草不是專為她一個人而出現的,他不像她,她不再有家人,只有他,可是他還有本來的家人,現在她擔心,他的家人要重新把他搶奪回去了,不,那不叫搶奪,因為他本來就是屬於他們的,是自己奪了他們的東西,他們只是來要回去而已。

  一通電話匆匆就結束了,益母草回到座位上,神情顯得十分凝重,甚至有一絲掩藏不住的畏懼。

  筱鬧鐘擔憂地問:“小母,你的家人,他們會不會——”

  益母草看她緊張,安慰她說:“沒什麼,別擔心。”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他的聲音卻微微地顫抖。

  從小,他就是怕父親的,父親的嚴厲,父親的控制欲,甚至父親的專橫,都讓他的童年過得恐懼。小時候,父親總是對他有各種過高的要求,一旦他達不到,就會遭受父親那幾近無情的冷遇。小時候他對此不能理解,以為父親不愛他,甚至討厭他,因此,越是被強迫什麼,他越是抵抗,因此,他雖然看似聰穎,其實卻什麼都上手緩慢。父親對此愈加失望透頂,不明白孩子內心的需求,還以為是自己不夠嚴厲,因此從不對他露出溫情。

  現在益母草明白了,父親並不是不愛他,相反,卻是對他的期盼太高了,父親一世英名,從白手創造了一生的財富神話,而他是獨生子,將來負擔著集團繼承人的重任,父親不希望他是失敗品。

  也許因為從小受到太過的斥責,童年那份恐懼感始終揮之不去,導致他成長後一直有些自卑,這種自卑表現為對感情的猶豫與怯懦,但在某些事情上他又堅強果斷,想要證明自己並非無能。

  正是這種性格,使他有能力擔當筱鬧鐘的騎士,也是這種性格,使他孤獨,需要筱鬧鐘的愛情。

  益母草再次見到父親益傾城的時候,父親依舊板著個面孔,即便已經兩年沒有見到這個兒子,他也沒有透露出絲毫久別重逢的喜悅,或者說,就算有,他也深藏不露,更何況他在生逆子的氣。

  他用不容妥協的語氣說:“離開她,我是絕不會同意你們的,你不關心自己關心她?想要前途嗎?”

  他已經聽說過筱鬧鐘了,不管是通過了什麼渠道,而他原本還有擅自退學、擅自出版他個人傳記的兩件事情可以指責益母草,卻沒有先說那兩件,這說明,在他的心目中,益母草和一個孤女住在一起,比益母草瞞著他退學和出賣他的商業秘籍,更加令他無法接受。

  益母草對父親已經頂撞習慣了,但這件事情上,他不僅僅是頂撞他而已,他得保護一個人,他說:“她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在這個世界上孤零零的。我得養她,她不能沒有我,我答應過她媽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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