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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很熟悉在萬籟俱寂的時候,偷偷抹去眼淚,平靜地,無聲地,嚎啕大哭。

  沒有聲音的嚎啕大哭。

  她已經很熟悉這樣的滋味了。

  小時候母親打工,很久才回來看她一次。幼兒園因為姑姑姑父的工作單位搬走,不得已把她寄放到了姑父的姐姐家裡,那是一戶很好的大家庭,可是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總是陌生沒有安全感的。

  後來與媽媽姑姑姑父的每一次短暫地相聚,離別時總是難過。

  她早就已經忘記了那麼多次數不清的告別時的場景,可是那種傷心的滋味,卻像是深入了骨髓,每次回憶,都像是硬生生地扒她一層皮再撒鹽。

  為了不讓母親姑姑姑父擔心,她微笑著道別,可是回家後總是掉眼淚。

  家裡的大人小孩笑她軟弱,笑她哭鼻子丟人。

  可是她才上幼兒園,四五歲的年紀,沒有父親,母親不遠萬里去他鄉打工。一起從小生活的姑姑姑父也離開她去工作了。

  處於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為了不被嘲笑,只能強顏歡笑,只有到了夜晚大家都睡下的時候,她才可以流淚。

  別人不會了解的。

  她忘記了,她為什麼很喜歡睡覺,因為她小時候很喜歡睡覺。她小時候喜歡睡覺,是因為只有睡覺了,關燈了,才可以哭泣。

  她忘記了,她為什麼很喜歡吃東西,是因為她小的時候很喜歡吃東西。她小時候喜歡吃東西,是因為在別人家裡,什麼東西也不敢去要,不敢去吃。

  她忘記了,她為什麼很喜歡蘇言,是因為她初中就很喜歡蘇言。她初中喜歡蘇言,是因為她一開始,在他身上找到了曾經的在別人家裡被冷落,被忽視的絕望感覺。

  可是現在呢?

  她開始睡不著,碰到枕頭就害怕,害怕自己睡不著。

  她開始不喜歡吃東西,對自己喜歡的魚,也覺得噁心。

  那她什麼時候……會不喜歡蘇言呢?

  她不知道。

  她聽說過,童年受過創傷的人群會表現出不一樣的特徵,但是無一例外地,這些創傷都會對於這些人群的人生造成程度不一的影響,隱性或顯性。

  比如明明小時候遭遇父母家暴的人,長大後尋找的伴侶有很大一部分都會是具有家暴傾向的人。為什麼?因為他(她)企圖在對方身上彌補自己童年父母沒有滿足的缺陷與遺憾,希望對方能夠改變。或者說,她(他)能在對方身上找到安全感,找到童年的安全感,即使童年並不美好。

  可能有斯德哥爾摩傾向,但是莫若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確實是震撼了。

  難道一開始吸引自己的,不就是蘇言對於她的冷淡嗎?

  因為小時候,她就是被忽略,被冷淡對待的那個。

  所以她靠近他,死皮賴臉地纏著他,潛意識裡,是為了彌補童年的遺憾罷了。

  所以,她的抑鬱,並不是突如其來的,而是一直以來,從小時候就埋伏在內心深處,汲取她以心血澆灌的眼淚為養分,隨著年歲積累逐漸成長的悲傷,終於掩蓋不住,加上“長期”為佐料,於是搖身一變,成為了抑鬱嗎?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這種時候……

  偏偏是她以為,她可以幸福了的時候。

  偏偏是,她以為她終於找到了,可以彌補她童年缺陷的那個人的,時候。

  她哭得有些發抖,咬著手指抑制自己的顫抖。自然沒有注意到,蘇言放在她背上的手,有些收緊。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最後一個虐的了吧

  ☆、見家長

  自那天偷偷地在蘇言懷裡哭了一場以後,很多事情似乎還是一樣,又似乎不一樣了。

  比如華天已經快速準確地完成了對於她所在公司的收購工作,但是人事基本上沒有變動,還是維持原樣。只是過了幾天,莫若就突然升職了。雖然表面看起來好像越級很多,但實際上是一個閒職,反而比她原來的的工作更加清閒,但是工資卻比原來高了兩三倍。

  比如年終,她因為是新進員工,本來應該沒有年終獎發,可是上司卻給了一張卡她,她偶然去□□查了餘額,居然有五十萬。

  五十萬的年終獎,還有突如其來的升職,對於一個進來公司不到兩個月的員工來說,明顯是不正常的。

  所以面對蘇言,她更加抬不起頭來。

  但是沒有辦法,她確實缺錢,結果她最後還是推了公司的年終聚餐,瞞著蘇言偷偷再去了一趟醫院精神科看病。

  結果她早就意料到了。確實是抑鬱症,只不過是已經是中度的了。醫生給她開了安眠藥還有一些抗抑鬱的藥,說了些注意事項,以及一定要注意服藥還有讓家人知道之類的話,就讓她離開了。

  本來莫若並不知道為什麼醫生強調一定要讓家人知道,直到後來她忍不住自殘才明白,需要家人來阻止她。

  林肅也在她得到年終獎以後發微信過來問候她,還問了她錢還夠不夠花之類的。她依然是說夠的,因為公司那筆年終獎,所以她生活並不拮据。

  她一直以為,是蘇言。

  可是她後來的後來,才知道不是。

  離情人節還有一個星期的雙休,蘇言要出差兩天,走之前對莫若說,你到時住我家吧,有個客人要來,你幫我照顧一下。

  莫若當時以為只是朋友之類的,就答應了,直到那天早上被開門聲吵醒,迷迷糊糊起來看,才嚇得沒驚出一聲冷汗。

  開門的人大約是個中年女人,但是十分有氣質,一頭長髮梳起來,一絲不苟地在頭後方圍成一個髻,身上僅著一件淡雅素淨的白色旗袍,外套羊絨大衣。

  面容依稀看得出年輕時的美麗。

  她拉著行李,卻絲毫不顯疲倦。

  相反,她睡衣也沒拉好,臉也沒有洗牙也沒刷,睡眼惺忪地就出現在蘇言母親的面前了。

  莫若當時感覺世界都安靜了。

  蘇言母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看不出喜怒。

  莫若終於開口:“阿姨好!對不起阿姨,我不知道是您來,所以就這樣起來了……我幫您提行李,你隨便坐坐。”

  其實說完她又後悔了,她這個語氣不太對啊,感覺就好像她是女主人一樣,蘇母對她的第一印象本來就不好了,可能現在更加不好了吧……

  她顧不上形象了,就直接過去幫蘇母拿行李。蘇母也沒有拒絕,就讓她拿走了。

  她進廚房給蘇母倒水,然後雙手遞到她面前:“阿姨您請用。”

  蘇母接過來,終於開口了:“你就是莫若吧?”

  “嗯。”

  “你先去洗漱吧。”

  得到了許可,她才去浴室洗漱,出來的時候還隨便化了個淡妝換了件衣服。

  她出來的時候,蘇母已經開始像是領導視察一樣在客廳走來走去,這裡看看那裡看看。莫若拘謹地在沙發另一端坐著,然後蘇母似乎看得盡興,才繼續回來坐下:“小言跟我提起過你,但是他沒告訴我你們已經同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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