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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嘉把碟子和牛奶放在佟羌羌面前的地上,然後蹲下身,忽然扯了一把佟羌羌的腳。毫無防備下,佟羌羌一下由跪的姿勢改為坐的姿勢,這才發現雙腳已經麻得都無法伸直了。

  晏嘉掀起眼皮盯住佟羌羌,指了指前方:“他最記掛的就是你,別讓他連死都不安心。”

  說完,她也不再搭理佟羌羌,搶過佟羌羌手裡攥著的冥紙,接替她的活。

  佟羌羌抿抿唇,從碟子裡捻出一小塊的桂花糕,塞進嘴裡,然後拿起牛奶,插上吸管,慢慢地吸了一小口。因為好久沒吃東西,乍一入口。隱隱有種反胃感。她忍著不舒服,硬是吞咽入腹。

  “對不起,嘉嘉……對不起……”

  晏嘉手上的動作滯了一瞬:“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這是他的命。”

  佟羌羌低垂下腦袋,目光渙散地落在碟子裡的糕點上,喃喃:“是啊……我就是他的厄運……”

  晏嘉蹙起眉頭看佟羌羌:“你這樣講,就是嘲笑他的選擇,嘲笑他為你所做的一切。”

  佟羌羌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在否定什麼,繼續喃喃:“確實全部都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因為她,晏西不至於要來榮城,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她當時乾脆利落地拒絕和韓烈道別,晏西就不會坐上那輛車。

  全部都是因為她……

  “你也不喜歡我,不是嗎?”佟羌羌對視上晏嘉,自嘲地勾唇,“女人的直覺還是比較準的。你不喜歡我是對的,你應該勸勸他的……”

  “我沒有不喜歡你。”晏嘉似乎不太習慣和佟羌羌對視,不自然地別開了臉,“我確實沒有不喜歡你。第一次看見你,或許對你小反感。後來發現你挺好的。只是偶爾有點煩。但你總是能讓我哥開心。”

  晏嘉素來寡淡少語,和佟羌羌之間的對話也多半處於日常接觸必要的交流,這還是第一次和佟羌羌一次性說超過三句話,而且是心裡話。

  “謝謝。”佟羌羌笑了笑,“謝謝你沒有討厭我……”

  晏嘉瞥一眼佟羌羌的鬱鬱寡歡,心下微惻。

  接下來的一天,繼續走儀軌。在晏嘉有意無意的照顧下,佟羌羌總能吃點東西進去,她心裡覺得挺慚愧的。自己明明是當嫂子的人,卻要麻煩小姑子來照顧。可是她實在提不起精力顧及其他事,也不想分精力給其他事。她只想認認真真地送晏西最後一程。

  第三天早上,是晏西的牌位進祠堂的儀式。兩天沒怎麼睡,又基本都是跪在靈堂的,走往祠堂的路上,白晃晃的日光照得她依稀有點暈。

  祠堂里原本全都蓋著紅布的牌位已全部露出了真容,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光線昏暗。以佟羌羌這種眼睛,根本看不清楚。晏西的牌位被擺放在左側的最邊上,直到這時佟羌羌才看清楚這一家子的人原來姓傅,連晏西的名字前都加了這個姓。

  其他的舅舅都還在北京脫不開身。晏西的這一場後事全權由小舅舅操辦的,最後的一炷香,也是由小舅舅在祖先面前點上的。

  而結束了入駐祠堂的儀軌後,佟羌羌才得知,最後一項儀軌是晏西骨灰的入土。

  她整個人如遭晴天霹靂。

  “為什麼?晏西的家根本就不在這裡!我要帶他回澳洲!”

  佟羌羌難以理解。晏西說過的,他從小就跟著父母去了澳洲,二十多年都沒有和外公家聯繫,為什麼到死了反而要被放在陌生的榮城?

  小舅舅的和顏悅色有點維持不住了:“這是規矩。就算是他的父母,三年前也還是從澳洲移回來了這裡。還有你,雖然還沒來得及給你上族譜,但晏西帶你來祠堂跪拜過他的父母,所以你以後死了也是要葬在這裡的,晏西旁邊的位置給你留著。如果你不願意,可以,現在馬上走。族譜就不用上了,之後的入土儀式你不必參加,你和我們傅家也再無任何關係,晏西每年的忌日,你更不用來祭拜。”

  佟羌羌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幸虧晏嘉及時扶了她一把。佟羌羌望向晏嘉,用眼神詢問晏嘉,希望晏嘉能有什麼辦法。晏嘉清冷的面容多了一絲的青白,打破佟羌羌最後的希望。

  “是。”

  一個字。肯定的是小舅舅所講的話。

  佟羌羌臉色煞白,忽然更加清楚自己到底給晏西造了多大的孽。她聽明白了,晏西父母的屍骨,原來也被迫從澳洲遷回來了。全部源自於三年前,為了讓她順利擺脫佟羌羌的身份,他才主動聯繫了外公家。

  全部都是她連累了他……

  然而除了遵從,佟羌羌什麼都做不了。她入不入傅家族譜無所謂,可是她如果拒絕,她沒法兒親眼看晏西入土。她沒法兒和晏西死同穴,她沒法兒來祭拜晏西。每一個沒法兒,對她而言都是致命的。

  墓園在傅家的私家園林里。

  佟羌羌徹底明白,小舅舅所說的不給她祭拜,並非威脅。

  墓碑已經刻好,上面的照片用的是晏西的證件照,佟羌羌再熟悉不過。溫柔的眉眼與潤和的笑容,此生卻再也不能活生生地見到。

  佟羌羌以為這兩天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吉時兩點看著他的骨灰盒被放進地底下時,她再度淚崩。

  “晏——西——”

  用盡全力最後呼喚,嘶啞的嗓音驚動一樹的鳥雀,久久迴蕩在墓園裡。

  ??

  一切結束,小舅舅親自讓人開車送她們離開。

  和梁道森、莊以柔匯合之前,佟羌羌先叫開去希悅庭。

  “你先坐一會兒。minibar里有喝的,如果需要自己拿。我進去收拾行李箱。”佟羌羌有氣無力地交代。

  “我幫你一起,可以快點。”晏嘉提議。

  佟羌羌搖搖頭:“不要。我想最後一次好好幫晏西疊衣服。”

  晏嘉沉默。

  佟羌羌兀自走進臥室,關上房門,閉著眼睛背抵著牆站了好一會兒,才拖著沉重的步子恍恍惚惚地走去洗手間。本來想洗把臉好好清醒一下,冷不丁地看到檯面上放著剃鬚刀。

  她愣了兩秒,記起來應該是那天早上韓烈用的。

  剛買的剃鬚刀,還是手動式的。佟羌羌灼灼地盯了片刻上面的刀片,緩緩地伸手拿了起來。

  ??

  佟羌羌的臉色和精神狀態不太好,晏嘉一直都默默看在眼裡,尤其她的腳步虛浮得,好像分分鐘都有暈倒的可能。是以佟羌羌進去臥室後,晏嘉並沒有完全放心。佟羌羌前腳進門,晏嘉後腳就走到臥室門口,靠著門框而站,時時刻刻關註裡面的動靜。

  她聽見了佟羌羌走動的腳步聲,隔了不久,便聽見水聲,猜測佟羌羌在洗手或者洗臉。

  然而水聲維持的時間比她想像得要久,她並不認為佟羌羌會在這個時候洗澡,心中立即察覺不妥。敲了敲門,完全沒有回應,晏嘉直接就開門進去了,循著動靜快步走去洗手間,一眼看見佟羌羌靠著浴缸暈倒在地,水閥的水自她的手腕沖刷而下,變成鮮紅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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