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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婧:“???”

  她瞪大了眼睛,好似被人兜頭敲了一悶棍。

  這是她的舅舅徐民家的房間。在父母相繼去世後,她曾經在這裡住了一年多的時間。只是,這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她怎麼會被送到了這裡?!

  寧婧心臟不規則地重重跳動著,像個瀕死的人。她猛地光腳跳下床,撲到書包邊上,摸出了手機。

  內心有一個瘋狂的猜想正在發酵、快要爆炸了,她必須要馬上證實……

  找到的這台手機,在早年就意外地橫屍下水道,眼下,這“屍體”還活生生地被她拿在手裡,屏幕上顯示的日期是20XX年4月10日。

  寧婧的手機落了地。她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腦海嗡嗡直響——終點……這是個屁的終點啊!這分明是時間回溯吧!

  確實,當年搬到舅舅家後,她轉到了b市念書。可剛進入新學校一周,環境還沒熟悉,她就因為肺炎高燒而請了幾天假,和現在的情況也對上了。

  寧婧:“QAQ!!!”

  回溯過去……也就是說,那些未竟的遺憾都能被她親手改變了,系統這獎賞可真是太夠意思了啊!

  ——在這個時候,寧婧理所當然地把這種狀況理解成了——“獎賞就是允許她改變過去”。殊不知,事情壓根兒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砰!”

  客廳處,重重的關門聲震得整個房子都抖了抖,休戰後,徐民夫婦的爭執聲也消失了,空氣安靜了很多。

  寧婧麻利地脫下睡衣,把它塞進了行李箱,又換上了掛在門後的校服。

  黑領白衣,黑褲白紋,純棉質地透氣輕薄的短袖運動服,寬鬆的橡皮筋褲頭運動短褲……寧婧已經好久沒穿過這種衣服了。

  把貴重物品都塞進書包,寧婧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廳里果然已經沒人了。

  徐民是公司的中管,這個點兒應該已經去上班了。舅媽李霞沒有工作,一天到晚都搓麻將,最近生了小孩,要在家帶孩子,應該是回了主臥。

  寧婧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跑到了浴室,洗了把臉。鏡中映出的正是十六歲的她本人無疑。

  徐民家有三個房間,除了主人房外,還有一左一右的兩個小房。這時,寧婧聽到右側房門傳來了“咔噠”一聲。一個瘦得不成樣的年輕男人踢著拖鞋,打著呵欠從裡面步出。

  寧婧一怔,頓時汗毛倒豎,關水龍頭的手指僵了僵,隨即警惕地緊了緊書包帶子。

  那男人理著光頭,臉色泛著一種不健康的黃,瘦削的臉頰起了幾個暗紫色的疙瘩,正是舅舅的大兒子徐子肖。他朝她眯眼一笑,曖昧道:“小婧,這麼早上學呢。”

  寧婧的眼光在他手背不明顯的針孔上掃了一眼,低聲回了句“早安”,便與徐子肖擦身而過,火速溜走了。

  到了樓下,寧婧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當年,她搬出徐民家時距離成年還差兩個月。主要的原因就是這個堂哥徐子肖。

  從中學起,這傢伙就和一堆社會的不良青年廝混,一周有幾天都不在家,後來還染了毒癮。

  毒品這種玩意兒是魔鬼,絕對不能沾,否則一輩子就毀了。徐子肖被送進戒毒所好幾次,出來後又復吸,性格也愈發陰沉古怪。

  徐民對這個兒子徹底失望,但也狠不下心把他趕走,平時就管飯,沒眼看他在外面幹什麼。

  徐子肖一開始偷家裡的錢,被徐民打了一頓後,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寧婧身上。只是,他偷的不是錢,而是把寧婧的內衣偷偷拿到網上去賣。

  簡直是噩夢般的回憶。

  既然有了重來的機會,這一次,寧婧說什麼也不會再給這個變態任何碰到自己東西的機會了。她得儘快遠離這裡。

  寧婧撓撓頭,從褲袋掏出手機,在備忘錄里添了“找房子”的提醒。

  從徐民家到公交車站的路彎彎繞繞的,寧婧已經記不太清了,暈頭轉向地在居民區繞了幾遍。

  唉,雖說是讀檔回到了過去,但很多事情並沒有從hard模式變成easy模式,還是得慢慢熟悉。

  錢包還剩一百多的現金,寧婧想起自己還沒吃早餐,便在小販那兒買了盒炒粉。

  日輝灑落在寧婧光潔瑩潤的臉蛋上,掌勺的大爺眼前一亮,勺子也不由抖少了幾次。多得這熱心大爺指路,寧婧終於找到了公交車站,在八點前來到了學校。

  b大附中是b市一所重點中學。這個點兒,已經是學生的早讀時間了。禿頭的中年男老師板著臉在走廊巡視,課室里,電風扇吱呀吱呀地轉著,清一色的灰藍色運動服,朗朗的讀書聲十分悅耳。

  寧婧先去了辦公室找班主任報到,順便銷假。上周她就來露了個面,在學校的社團欄前轉了轉,之後便請假了,連課室都沒進去過。嚴格來說,今天才是她第一天上學。

  一般來說,很少見有學生挑在下半學期轉學。不過,寧婧是特殊情況。

  她的爸爸寧偉國,是她以前念的那所高中的數學老師,性格溫吞老實。母親徐皎則是個家庭主婦。

  學校的教職員工有時候會打趣各方面都很平庸的寧偉國,說他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娶到這麼一個性格溫柔,又美得跟天仙似的妻子。夫妻倆的感情特別好。

  美好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同。五年前,徐皎查出了惡病,為了支付長期而昂貴的醫藥費,寧偉國四處籌錢,更不惜把房子賣掉,欠了一屁股債。遺憾的是,最終卻還是沒有留住深愛的妻子。

  寧偉國疼愛女兒,可在他的心裡,愛妻子遠勝過愛女兒。徐皎病逝後,寧偉國好像變了個人,每日渾渾噩噩地用菸酒麻痹自己,家裡常堆著很多酒瓶。

  好在,他喝醉了酒不會撒酒瘋,只是會對著妻子的照片流淚,連女兒也不太管了,教學質量也下降了很多,被學校領導約談了幾次。

  相比起父親,年紀更小的寧婧反倒更快整理好了悲傷的情緒。

  徐皎還在世的最後一年,她便會利用課餘時間做兼職減輕家裡負擔,比如圖書館整理員、超市一日促銷員、派傳單……

  比同齡人更早熟,好處就是在寧偉國消沉度日、無暇顧及她時,依舊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讓學業和生活不停歇地繼續下去。

  徐皎葬禮後半個月,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有個衣著講究的英俊男人拜訪了他們家。他的皮鞋擦得發亮,髮型也一絲不苟,可光鮮的外表也掩蓋不住他滿臉的頹喪。和剛死了老婆的寧偉國相比,竟分不出誰臉色更灰敗。

  寧婧從來都沒見過這個叔叔,可是寧偉國好像認識他。

  他吐著渾濁的酒氣,讓寧婧回房間,然後拉上門和那個男人出去了。

  那天晚上,雷電交加,寧婧抱著膝蓋不安地坐在床上,看著玻璃窗外的密集的雨珠滑落。

  凌晨一點多,樓下鳴起了警笛聲。寧婧在女警察的陪伴下去了警局錄口供,被告知寧偉國與那個男人在外面發生了衝撞鬥毆,對方被推出了馬路,意外撞上了一座鋼筋露出來的石墩,當場身亡……寧偉國在一小時後從橋上落下。

  這件駭人聽聞的事,並沒有被媒體大肆宣揚,但難免在中學裡傳得沸沸揚揚,幾乎所有同學都知道了。

  考慮到寧婧的心理健康,大人們讓她轉到了新監護人——舅舅徐民的所在的b市,繼續學業。

  ……

  當初衝擊肺腑的悲切和劇變,確實令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處於一種六神無主的狀態里。如今再次經歷,它已經從新鮮的傷口變成了一塊癒合的陳舊勳章了。

  回憶漲上心頭,寧婧吁了口氣,遠眺校園裡的綠葉。抽枝嫩芽,春來新綠,新的希望在冉冉發光。

  班主任和副班主任都在辦公室。和寧婧聊了幾句,關懷了一下她的身體情況後,班主任就領了她去課室。

  到了課室後,正巧早讀結束了。

  副班主任領了寧婧走進教室,黑壓壓的課室短暫地安靜了一下,氣氛猛地高漲了起來,後排的男生尤其騷動。大抵班裡來了好看的轉學生時,反應都是差不多的。

  副班主任道:“安靜一下。這是我上周跟大家說過的,要轉入我們班的新同學寧婧。你介紹一下自己吧。”

  寧婧簡單兩三句介紹了自己。和記憶中一樣,她的座位被安排在靠窗的倒數第二排,桌面已經堆滿了這周發的新書,還有一些學習資料。

  寧婧甫一坐下,前面的男生便轉過身來。他穿著附中的校服長褲,捲起了一條褲腿,皮膚黝黑,像只皮猴子。他朝寧婧擠眉弄眼道:“嗨,新同學,你的書是我幫你疊好的,已經順帶幫你寫好名字了。”

  寧婧翻開了書頁,隨後點了點頭:“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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