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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澤眉心一跳。他隨著門童走過庭院,到了開闊的前堂。堂上坐著個人,身穿紫袍,衣襟稍稍開著,旁邊偎著幾個美人。他的腦袋枕在美人胸前,似乎非常享受那柔軟的“枕頭”。

  徐清澤額頭青筋微現。又是這傢伙!明知道他還在孝期,卻故意在這邊大肆笙歌燕舞,分明是想把他引來。

  姬明遠仿佛非常意外:“喲,徐公子來了啊?”他唇一挑,目光在徐清澤身上肆意流連。若徐清澤沒有惹怒他,他對這種硬梆梆的傢伙是沒多大興趣的。現在不一樣,現在他非把人弄到手不可!姬明遠一揮手,相當體貼地吩咐,“你不能喝酒吧?來人,給徐公子倒杯茶。”

  “不必了,”徐清澤繃著臉,“我只是——”

  姬明遠含笑打斷:“我不喜歡站著說話,你有話要對我說就坐下。”

  徐清澤面帶薄怒。

  姬明遠不管他臉色如何,自顧自地讓旁邊的美人餵自己喝酒。美人身嬌體軟,斜斜地偎入姬明遠懷中,玉指纖纖,托著酒杯往姬明遠唇邊送。姬明遠笑著飲下杯中的酒,順便吮了吮美人的手指,弄得美人嬌笑連連,宛若無骨的身體和姬明遠挨得更緊。

  這不堪入目的yín糜畫面讓徐清澤恨不得轉身就走。他握了握拳,坐到了旁邊的席位上。

  見他坐下了,姬明遠便輕輕推開靠過來的美人。剛才得了他命令的兩個美人一左一右地替徐清澤奉上茶果。

  徐清澤只覺香風撲鼻。他到底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人,徐家家風又嚴正得很,那曾經歷過這樣的仗勢。甚至可以說,他除了母親她們之外幾乎沒怎麼見過女孩兒。夢裡雖已成親,但到底只是夢而已,哪裡比得上眼前這活生生的美人?

  徐清澤的臉刷地紅了。

  兩個美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滿身正氣的少年,忍不住挨得更近,高聳的胸脯幾乎抵在徐清澤身上。徐清澤想推開她們,卻發現一伸手就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不由有些無措。

  姬明遠就是為了看徐清澤為難的樣子才故意讓美人過去伺候,可看到徐清澤紅著臉被美人挨著,心中卻莫名地躥起一簇邪火。

  他都沒碰著人,居然讓這些女人碰了去!再想想徐清澤後來可是娶妻生子了的,被兩個美人包圍著哪是折磨?這傢伙面上為難,心裡指不定樂呵著呢。要不然怎麼能推開他,卻推不開兩個嬌嬌弱弱的美人?

  姬明遠把杯子往地上一摔。

  美人嚇了一跳,都從徐清澤身上挪開了。

  徐清澤鬆了口氣。

  姬明遠讓所有美人都退下。他走到徐清澤身旁,親自為徐清澤倒了杯茶:“上一次是我唐突了,我以茶代酒向你賠罪。”

  徐清澤一頓,不太相信姬明遠突如其來的“賠罪”。

  姬明遠說:“怎麼?害怕我把你吃了?”他用赤裸裸的目光從徐清澤身上掃過,還伸出手抓住徐清澤捏弄了兩下,“你覺得你比剛才的美人們吸引人嗎?”

  徐清澤甩開姬明遠的手,眼底怒意更甚:“你到底想做什麼?”

  姬明遠說:“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想向清澤你賠罪啊。”他再次端起桌上的茶,“你喝了這杯茶,我就再也不找你麻煩。天底下好玩的事兒那麼多,若不是太想求得你原諒,我怎麼會在這裡住這麼久。”

  姬明遠說得信誓旦旦,徐清澤半信半疑地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茶。

  姬明遠說:“你害怕我下毒害你嗎?我像是做那種事的人麼?既然你這樣懷疑我,”他的表情有些受傷,語氣滿是難過,“那為了讓你放心,我就先把這杯喝了吧。”

  說完姬明遠果然一口把茶喝光。

  姬明遠再次給徐清澤倒了杯茶。

  姬明遠都說到這種程度了,徐清澤只能接過姬明遠遞來的茶,緩緩將他喝光。茶是好茶,茶香清冽,滿口余甘,只是總覺得有些古怪……

  徐清澤正要起身告辭,卻覺腦袋一陣眩暈,在他強行想要站起來時身體一晃,栽進了姬明遠懷裡。

  姬明遠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呀”地笑了一聲,說道:“清澤你居然向我投懷送抱,真是叫我受寵若驚。”他輕輕撫摸著徐清澤柔順的長髮,沿著發頂往下,按上了徐清澤的後頸,一下一下地摩挲著,“既然你這般愛慕我,我便勉為其難地接受吧。”

  徐清澤雖然四肢乏力,但還存留著幾分清醒的意識,聽到姬明遠這種無恥的話,他恨不得能把姬明遠的下半身廢掉,讓姬明遠再也不能作孽。

  他萬萬不曾想到,姬明遠居然真的能做出這種事情!

  姬明遠卻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多可恥,他從小要什麼有什麼,連姬禹都不敢說他半句。有人打著他名頭做壞事,他也不介意認,畢竟姬禹不敢查問他,真要惹著了他,他可以輕鬆地把帝位搶過來。

  至於貪官污吏橫行、百姓苦不堪言,與他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他的天下、又不是他的江山,懲惡揚善那麼辛苦的事他是決計不會做的,除非他們礙著他享受了。

  姬明遠一把抱起徐清澤,嗅見懷中人身上沾著的香氣,莫名有些不悅。這傢伙看著正直不阿,老老實實,實際上還挺能招蜂引蝶的,那些士子待他一個比一個熱切,那些舞姬也被他迷得忘了身份和場合,一個勁往他身邊湊。

  真是——

  真是讓人不慡。

  這傢伙的鐵石心腸是只對他的吧?

  姬明遠將徐清澤抱回房中,將人放到床上,仔細地端詳著徐清澤清俊的臉龐,這模樣明明不是最好的,卻像是磁石似的,吸著他的目光不讓他挪開眼。

  要他像夢裡那樣辛辛苦苦地追逐、辛辛苦苦地改變底下聚著的人各有各的野心,各有各的貪念,放縱他們行兇作惡很容易,要將他們整合起來根本不可能。若不是愚蠢地想要證明給徐清澤看,夢裡他又怎麼會敗?

  照理說有夢境的警示在,他該遠離徐清澤才對,可是見到了人又忍不住想靠近。他想要的東西,怎麼可能得不到?想到那種不甘心和那種深深的渴望,姬明遠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想要的話,應該很容易得到才是。姬明遠解開徐清澤的衣襟,正要好好享用,卻被身下的人狠踹一腳,從床上栽了下去。

  姬明遠有些不敢置信。他站了起來,只見徐清澤的長髮已經披散在肩上,而徐清澤手中握著他帶來的碧玉簪子。那簪子並不鋒利,上頭卻沾著鮮紅的血跡。

  徐清澤坐在床上,手腕上的血蜿蜒而下,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徐清澤目光冷若冰霜,直直地迎上姬明遠錯愕的目光。也許是因為失血多了,他臉色慘白,唇色發青,眉宇之中皆是令人不敢直視的冷凝。姬明遠感覺像是被一把冰冷的刀刃扎進了胸口。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誘之以利,動之以情,都無法動搖這人半分。面對這種卑鄙的逼迫,這人拼著血盡而亡也要維持清醒。這樣一個人,難怪在與他相知相許的情況下還能誘他入殺局。

  這人對自己都這麼狠,對別人怎麼可能狠不下心?

  姬明遠原是覺得徐清澤遇到這種事絕對不會往外宣揚,現在不一樣了,要是徐清澤死在這兒,他也完了。

  徐清澤可不僅是徐丞相的愛子,他自己也在士林之中頗有名氣。徐清澤真要死在這裡,姬禹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解決他大好機會。

  姬明遠罵道:“徐清澤,你可真有能耐。”他撕下一段衣袖想先將徐清澤的傷口紮緊,卻被徐清澤冷冰冰地推開。

  已經見識過姬明遠的無恥,徐清澤怎麼會再讓他靠近。

  姬明遠無法可施,只能命人叫來大夫。來的大夫是府里人,嘴巴嚴,見到這種情形也不多問,只看了看傷口,看了看“兇器”,便無聲地替徐清澤料理起傷處來。

  徐清澤素來能忍,從頭到尾都沒吭聲。衣上沾了血,不好這樣回去,徐清澤看向姬明遠,叫他讓人準備一身白衣。

  既然想“嘗嘗滋味”,姬明遠自然早有準備,當即命人去取來。

  老大夫見徐清澤面色泰然,頗為驚訝:“你這傷口可不淺啊。”

  徐清澤眉頭都沒皺一下。面對上了年紀的老大夫,他不好遷怒,只能有禮地說:“多謝大夫。”

  姬明遠覺得那種鑽心的疼又涌了上來。

  得被教得多守禮,才能在這種情況下不流露半分痛楚和厭惡。

  姬明遠真的有點兒震驚。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簡直正直到有些愚蠢。

  若不是出生在徐丞相家裡,這人一定會活得很艱辛。比如現在這樣,這傢伙若不是徐丞相之子,他一定不會這樣輕易放過。誰會在意一個半大少年的死活?據他所知,他那些叔伯兄弟們手上都沒少沾人命。不說皇親貴胄,就連底下那些有點權和錢的傢伙都是這樣。真出事了,自然會有人當替死鬼。

  不不,即使是徐丞相之子,他也可以掩下一切。

  只是捨不得罷了。這些天盤桓在姬明遠心中的怒意冷卻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茫然。

  不管他再怎麼否認,徐清澤確實深深地吸引著他。原以為吸引著他的是徐清澤的身體,得到了便不會再惦念,可是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他是捨不得的,看到徐清澤扎傷手腕以求自保,他恨不得那傷口落在自己身上。

  姬明遠這才察覺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他錯估了徐清澤對他的吸引力。

  如果他想要的不是徐清澤的身體,那麼在他做下這樣的事以後,是不是已經斷絕他們之間的所有可能?姬明遠的臉色一變再變,最後和大夫一起退了出去,讓徐清澤換上乾淨的衣袍。

  徐清澤看著褪下的血衣,再看看身上嶄新的白袍,哪還不明白姬明遠打的是什麼主意?他知道姬明遠行事荒唐,但不知竟能荒唐到這地步!

  徐清澤打開房門走出去,見姬明遠在門前踟躕,冷笑一聲:“王爺所做的事,徐某記住了。”

  姬明遠從不把時間花在後悔上。聽徐清澤這麼說,他不慌不亂,雙眸邃亮:“哦?這樣嗎?我很高興能在清澤你心裡占據一席之地。”

  徐清澤瞠目結舌。

  姬明遠見徐清澤吃驚的模樣,心情大好,哈哈一笑,說道:“我生來便是這樣的人,想要什麼就要什麼,從來不去想後果。今日之事是我做的,你若是厭我恨我,我也不冤。”他很想得開,“左右我就是這樣一個人,要我像我們的‘夢’里那般委屈求全,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如今也挺喜歡你的,不過沒有‘夢’里那麼喜歡。”

  徐清澤眼底有些迷茫。他看著眼前的姬明遠。

  當初姬明遠吸引著他的,就是這種浪蕩又放縱的性情吧。

  姬明遠絕對不算是好人,他貪圖享樂,不知善惡,想要什麼就想方設法弄到手。

  他們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姬明遠不贊同他的想法,他也不贊同姬明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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