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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曦說:“沒有,三叔只是把他禁足了。”她故意透露了顧三叔的存在。

  三叔?姬瑾榮眉頭一挑,他想了想,有些恍然:“你說的三叔,是顧靖真吧。”

  聽到姬瑾榮準確無誤地說出顧三叔的名字,顧曦心突突直跳。她說:“你聽說過?”一直呆在那種窮鄉僻壤的姬瑾榮怎麼會知道他們三叔的名字?

  姬瑾榮說:“見過一面。”

  顧曦嚇了一跳:“見過一面?什麼時候?”

  姬瑾榮說:“挺久以前了吧,前幾年去首都參加個比賽遇上了他,交流了一下養花心得之類的,蠻和氣的一個人嘛。”

  和氣?!

  顧曦瞪著姬瑾榮。

  連顧父也不敢置信地看著姬瑾榮,想要反駁幾句,卻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顧曦還是不相信:“幾年前你只是個小學生吧?”

  姬瑾榮說:“是啊,小學生。小學生不行嗎?我鄉下長大的,懂種花有什麼稀奇。”

  顧曦簡直不知道姬瑾榮是真天真還是故意的。她的意思明明是顧三叔絕對不會和個小學生搭話,他卻歪曲成她懷疑他不會養花!還順嘴用“我鄉下長大的”刺他們爸爸一句!

  顧曦看向顧父,這感情動物臉上的愧疚果然更濃了。

  姬瑾榮已經從他們的表現看出顧靖真在顧家的地位。

  難怪那個男人給他的感覺那麼熟悉,原來那男人的處境和他當年的處境差不多,都是拖著病體管著那快要徹底腐朽的一大家子。接手了一盤快下到末路的爛棋,每天都得為種種事務操碎心吧?

  就是不知道遇上了什麼危機,連十幾歲的小嚮導都想著送出去“聯姻”。

  不過,以他對待許姥爺的粗暴手段來看,這棋會越走越爛也是意料之中的。也就是許姥爺無力反擊才會消沉地退到鄉下忍氣吞聲躲著,有能力反擊的人會咽下這口氣嗎?

  如果是以前,姬瑾榮絕對不會考慮和顧家人坐下來談。

  可現在有些不一樣,在“末世”到來之際,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只要顧家給的籌碼夠,他不介意把它收下。

  前提是,他們有誠意。

  姬瑾榮把人領到市場,帶著顧父和顧曦去買菜。顧父幾乎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踏進菜市場,濕漉漉的地面滿是污水和泥濘,他不由走得格外小心。

  顧曦和姬瑾榮都如履平地。

  姬瑾榮對顧曦的評價又高了一重。

  瞧著顧父小心翼翼避開污水泥濘的模樣,姬瑾榮可以想像這孩子過的是什麼日子。

  父親和兄長都有點蠢,叔父又是那麼個強勢的人,這孩子的日子想想就很艱難。

  姬瑾榮熟稔地和攤主們打招呼,花比較低的價錢拿下了一批肉菜。

  顧父看在眼裡,一時也忘了腳下的路有多破爛。他看著姬瑾榮熟練地討價還價,迅速腦補著姬瑾榮這些年來過的日子,頓時有些鼻酸。

  等看到姬瑾榮走進廚房,顧父難過地說:“我看他不會和我們回去了……”

  顧曦說:“不一定。”

  顧曦覺得姬瑾榮會和他們一起回去,不過不是因為他們的到來,而是因為別的原因!

  飯菜上桌,姬瑾榮讓他們坐到飯桌邊吃飯。

  姬瑾榮說:“先吃飯。”他吃飯的姿態從容而優雅,不像是鄉下長大的苦孩子,反倒有幾分顧家老三顧靖真的影子。

  顧父怔怔地看著,莫名有種自己面對的是家中三弟的錯覺。

  從小到大,他這個大哥都沒什麼用處,反倒是家裡的弟弟比他要出色。在他流落在外的那段時間,本來是二弟被當成繼承人培養,等他被家裡找回去時二弟卻不在了,只剩下三弟顧靖真獨掌全局。他這個三弟一向不愛理他,只是從小比較有貴人緣,許多人都對他另眼相看。

  外面很多人都在議論,二弟的死和三弟有關。

  三弟從來不解釋,他也不敢去問,只是在三弟威脅說要“處理”許金花母子時他害怕極了,一步都不敢邁出家門,生怕三弟覺得他是想去找許金花。當時他想著,反正只是一年多的相處,許金花應該很快可以忘掉的——

  沒想到許金花會懷上他的孩子。

  等他知道時曾經想過馬上把孩子接回家,可三弟卻否定了他的這個想法。

  因為他已經娶妻,而且有了一對雙生子。

  三弟說,他已經對不起一個女人,不能再對不起第二個——其實應該是他的妻子能給家裡帶來好處,而許金花不能。

  現在妻子已經去世許多年,三弟也點頭同意了,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開口讓姬瑾榮“回家”。

  至於許金花——

  許金花已經和別人結婚了,還是在他另一個兒子的見證下完成的。

  顧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困窘過。

  顧父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

  看到姬瑾榮放下筷子,顧父急切地想掌握話語權:“我、我們能談談了嗎?”

  姬瑾榮挑挑眉,說:“我從來沒有阻止你說話。”

  顧父說:“我這次是來、是來——”

  顧曦看不下去了:“我和爸爸是想來接你回家的,既然你媽媽再婚了,不如和我們一起回去吧!首都的師資和各種資源都比這邊要好得多,你要考好大學會容易很多。”

  姬瑾榮唇角一挑:“從一個哨兵口裡說出‘考大學’三個字,感覺很有趣。”

  顧曦一僵。她想起顧靖真說過一句“邵峻英對他很感興趣”,也就是說,姬瑾榮其實知道自己是個嚮導,也知道關於“覺醒者”的一切?

  顧父也反應過來:“你、你都知道?”

  姬瑾榮淡笑:“這個問題你問過了。”

  顧曦看著姬瑾榮臉上的笑容,終於明白姬瑾榮為什麼會給她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因為姬瑾榮很像顧靖真。

  顧家上下,沒有人不怕顧靖真。

  雖然沒有人敢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顧靖真在他們二叔遇到的“意外”里扮演著什麼角色。可顧靖真就是這樣堂而皇之地掌控著顧家,清洗掉所有不服從他的人,把顧家上下都變成他的應聲蟲。顧昱明明是顧家的長孫,他卻毫不猶豫地把顧昱扔去討好邵峻英那個瘋子——

  顧靖真臉上最經常出現的,就是姬瑾榮現在這種笑容。

  顧曦不說話了。

  顧父漲紅了臉:“小曦她沒有惡意,她就是心急……”

  姬瑾榮說:“我明白。”他喝了口水,平靜地說出顧曦的意圖,“畢竟沒辦法把我找回去,顧昱那孩子的日子就難過了。”

  顧曦木然地看著姬瑾榮。

  顧父猛地轉過頭看向顧曦。

  他問:“怎麼回事?什麼叫阿昱的日子就難過了?”

  顧曦對上顧父滿是疑問的眼睛,終於有些受不了了。她站起來說:“爸爸,你真的以為哥哥是無緣無故偷跑掉的嗎!你是不想去想還是不敢去想!三叔要哥哥去討好邵峻英那個瘋子!哥哥還不到十五歲!”

  顧父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他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所以、所以你——”

  顧曦說:“對!所以我想把他,”她指向姬瑾榮,“所以我想把他找回家!我想讓他代替哥哥去巴結邵峻英那個瘋子!我就是這麼想的!我有什麼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自己的來意已經被姬瑾榮看穿了,一切都沒有希望了,顧曦再也沒辦法壓抑心裡的難過和委屈。她的眼睛霎時間紅了,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

  她能有什麼辦法,她還能有什麼辦法。

  她的哥哥和她的爸爸總是一臉無辜、一臉茫然地望著她,所有事她都只能自己去解決——誰叫她是個哨兵呢?

  哨兵不能軟弱,不能想著依靠別人,必須成為所有人的依仗——她也一直是這樣做的。可是她的哥哥要追求愛情,她的爸爸想要把他們流落在外的“兄長”接回家,她的三叔洞悉一切、“仁慈”地提出這麼個完美的解決辦法,她還能有什麼辦法!

  顧曦用力想擦掉眼淚,眼淚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她一點都不想當哨兵,她還不到十五歲,想和所有普通人一樣高高興興地上學去,高高興興地考個好大學,過上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生活。

  她想擁有一雙普通的父母,母親慈愛又溫柔,爸爸嚴厲又有擔當,如果一定要有哥哥,那哥哥最好成熟一點、穩當一點,而不是永遠只會問她“小曦我闖禍了怎麼辦”——

  她也想知道該怎麼辦!

  一張潔淨柔軟的手絹遞到顧曦面前。

  顧曦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對上了姬瑾榮溫柔的眼睛。

  顧曦心頭一顫。

  姬瑾榮說:“哭完了就擦擦。”他頓了頓,補了一句,“沒哭完可以繼續哭。”

  顧曦的眼淚忽然就止住了。

  姬瑾榮伸手揉揉她的腦袋。

  對於女孩子,他總是很寬容,即使眼前這女孩子是個強悍的A級哨兵。

  姬瑾榮說:“就應該哭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他們給你出的是什麼樣的難題。”他語氣柔和,“你不能什麼都替他們解決了,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

  顧曦呆住了。

  姬瑾榮說:“所以,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你自己也有錯。”他柔柔地望著顧曦,“如果是我的話,絕對不會去替別人承擔一切。”不管是軟弱老實的許金誠,小氣潑辣的林美鳳,還是被寵壞了的許天賜——他都只是在旁邊引導,而不是幫他們解決所有問題。

  能改變自己未來的,只有他們自己。

  如果不是真正意識到自己需要改變,誰都沒辦法幫他們——就算幫得了一次兩次三次,總不能幫一輩子。

  顧曦到底還太小了。

  雖然他並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血脈羈絆,但看到這小孩從一開始就整個人緊繃著,姬瑾榮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顧曦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姬瑾榮。

  她發現姬瑾榮和顧靖真是完全不一樣的。

  姬瑾榮和顧靖真一樣清晰地看透一切,卻依然有著一顆柔軟的心。連對她這個想要利用他、想要拿他去代替顧昱的“妹妹”,他都沒有生氣和厭惡。

  從一開始他就掌控著一切,故意引她在顧父面前哭出來,故意讓她把所有委屈都說出口——

  他告訴她,你也有錯。

  顧曦抬手擦眼淚。

  這一次,眼淚沒再繼續往下掉。

  顧曦的心情平復過來。

  她說:“那你要和我們一起回家嗎?”

  姬瑾榮頓了頓,把杯里的水喝完,輕輕地把它放回桌上。見顧曦一臉緊張,他笑了起來:“當然要回去,不過等明天吧。你們先到旅館住一晚,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到處走走,明天我會去找你們。”

  顧曦疑惑:“為什麼要明天?”

  姬瑾榮理所當然地說:“明天周末啊,下午我還得上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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