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他醒來後,姬瑾榮餵他喝粥。
他和姬瑾榮之間從來沒有這麼平和地相處過。
他覺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而且跳得越來越快。
姬瑾榮一定是喜歡他的吧。
他這樣想著,仗著自己生病要求姬瑾榮抱著自己睡。
姬瑾榮的氣息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他霎時間紅了眼睛,感覺有點鼻酸,莫名地想哭。
好像這個擁抱是自己等了好幾輩子才得來的一樣。
他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門外有了動靜,卻下意識地閉著眼繼續裝睡。
姬瑾榮小心翼翼地下床,走了出去。
不知是處於什麼心思,海頓偷偷摸摸地跟了過去。
接著他聽到了姬瑾榮和蘭斯醫生的談話。
原來,姬瑾榮從來沒有過過一天舒坦日子。
原來,姬瑾榮不喜歡他。
原來姬瑾榮有喜歡的人。
他感到憤怒不已,又難過不已。姬瑾榮明明和他有婚約,怎麼可以喜歡別人?姬瑾榮喜歡的人到底是誰?是伊凡·莫爾斯?還是諾曼·西蒙?——或者別的什麼他不知道的人?
海頓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死了一回。
至少他的心像是死去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他和姬瑾榮之間又恢復了以前的狀態——或者說比以前更糟糕。
他要壓抑心底的憤怒和躁動,不得不和姬瑾榮保持距離;而姬瑾榮和蘭斯醫生談過之後,也刻意疏遠了他——大概是害怕他的心上人誤會吧?
每每想到“心上人”的存在,海頓就有些咬牙切齒。
明明是他先到的,明明他們剛出生就綁在一起,姬瑾榮怎麼可以喜歡別人?
他一定要讓姬瑾榮後悔!
海頓暗暗發誓。
五年之後,他幾乎掌控了他那元帥父親留下的一切。
姬瑾榮的去意也越來越明顯。
姬瑾榮甚至在繼位之前按照皇后的意思寫下了繼位詔書,並告訴皇后自己將來會離開帝國去遊歷。
姬瑾榮規劃好的未來里沒有他。
那種錐心的痛楚又來到了海頓心頭。
他在姬瑾榮窗外站了一整夜。
早上的時候,姬瑾榮醒過來了。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定定地和床上的姬瑾榮對視。
姬瑾榮下了床,朝他走來。
姬瑾榮問:“你站了很久?”
他沒有說話。
他覺得自己真的在這個地方站了很久,也許已經站了足足五年,這五年裡的每一天他都想著要開口問問姬瑾榮“你的心上人是誰”“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們之間的婚約”“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
可是他沒有辦法問。
因為他們以前常常抬槓鬥嘴,說的都是“就算世界上只剩你一個人,我也不會和你結婚”。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可以改變這一切。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姬瑾榮才會把他加進“未來”裡面。
沒想到姬瑾榮追問了他一些事,然後摟住他的脖子吻了他。姬瑾還說:“你要和我結婚嗎?”
他很丟臉地哭了出來。
喜極而泣。
等姬瑾榮陪他一起和母親說起結婚的事,他才知道姬瑾榮突然提出和他結婚的原因。
原來是要讓維倫帝國那位皇帝陛下看到皇家和軍方是鐵板一塊。
他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結果卻還是忍受不了這樣的事。
姬瑾榮心裡明明有著“心上人”,卻為了鞏固皇權而和他結婚……
他選擇在新婚第二天去了前線。
這一去,又是五年之久。
分別了五年,他心底的芥蒂漸漸淡了。
他勝利凱旋,回到了他的陛下身邊。
一別五年,他的陛下更成熟,也更好看了,他怎麼都移不開眼。
他已經決定好了,不管他的陛下心裡有誰他都不會放手。不管是花十年、二十年,還是花個一輩子,他都絕對不可能將他的陛下拱手讓給別人!
結果那一夜姬瑾榮對他說,根本沒有什麼“心上人”。
姬瑾榮說,他就是他的心上人,只是他忘記了而已。
有那麼一瞬間,海頓真的想把姬瑾榮所說的一切當成真實的。
他真想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都是他陪伴在姬瑾榮身邊——可是,那怎麼可能呢?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巧、那麼好的事情呢?
海頓不相信。
他也不願意相信。
他希望他的陛下愛他,只愛他,而不是愛著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的某一個人——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因為那個“心上人”在他們這個世界並不存在。
他可以花十年、二十年——一輩子抹掉那個“心上人”在他的陛下心裡留下的痕跡,讓他的陛下只愛他一個人。
他們像天底下所有普通的戀人膩在一起。
帝國的危機已經解除,父親的仇恨也漸漸化解——
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了。
他和他的陛下常常撂擔子跑路,去各種各樣的地方玩,看各種各樣的山、看各種各樣的水、認識各種各樣的朋友——在各種各樣的地方瘋狂做愛,靈魂和肉體仿佛都狠狠地交纏在一起,誰都沒辦法將他們分開。
奇怪的是,他一直沒能想起他們之間的一切。
是的,他就是那個“心上人”。
在生命之星甦醒過來的白虎和朱雀可以證明這一點。
可他就是想不起來。
他的陛下常常笑著說:“這是因為你沒有完全愛上我或者完全臣服於我。”
一定要那樣才能想起來嗎?
他說:“可是人的一生不可能只有愛情啊,‘完全’兩個字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的陛下聽到後一愣。
接著他的陛下莫名地笑得很開心:“你說得對。”
他有些迷惑。
他的陛下說:“我很高興。”他的陛下摟住他的脖子,眼睛有些發紅,語氣卻有著明顯的愉悅,“我很高興你能這樣說,我希望你能擁有更多的東西,比如親情,比如友誼,比如理想和抱負。”
他有,他當然有啊。
他這樣想著,卻聽他的陛下繼續說:“以前的事,你記不記得都沒有關係。”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倏然被攥緊。
疼得不得了。
這一晚,海頓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在夢裡他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最後走回了一扇緊閉的房門前。他聽到裡面的人和別人說:“他有心上人了,我很高興。我希望他能快快活活地娶妻生子,不用再顧著我這個病秧子……”
是這樣的,一直是這樣的。
他的陛下一直都這樣,只希望別人快快活活地活著,自己怎麼樣都沒關係。記得他沒關係,不記得他也沒關係,只要別人對他好過,他的陛下就覺得自己已經擁有過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或者說,那本來就已經是他的陛下擁有過的最好的東西。
海頓猛地睜開眼。
他的陛下躺在他的身邊。
他的眼淚倏然涌了出來。
他哭著親吻姬瑾榮的額頭。
他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了。
對不起,我這麼晚才想起來。
我親愛的陛下。
第97章 收服最強哨兵(一)
暮色降臨。
裊裊炊煙從村落中升起。
少年背著書包往家裡走。
“阿瑾,阿瑾,你等等我們啊!”兩個半大少年快步追趕著前方的少年,“阿瑾,你剛剛真是太厲害了,老師看你的眼睛都是放光的。”
“阿瑾”回過頭,看向身後兩個跟屁蟲。
他們三個人是村裡的“希望之光”,很有希望考上高中去念大學。比較聒噪的那個叫陶明亮,人如其名,性情開朗,為人跳脫;比較斯文的那個叫韓嘉澤,學習很好,做事周全,這會兒正無奈地看著走在前方的少年,意思是“陶明亮就是這德行”。
前方的少年有些無奈。
少年正是姬瑾榮。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變成了一個“初中生”。他“母親”和“父親”離婚了,一個人帶著他回到鄉下居住,忍受著眾人的側目和兄嫂的白眼。
這樣的困境是姬瑾榮從來沒遇到過的。
簡直讓他目瞪口呆。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這到底是什麼鬼!
姬瑾榮觀察了一圈,同齡人里也只有陶明亮和韓嘉澤是值得往來的。
於是姬瑾榮主動和這兩個人結交,與他們成為了朋友。
只是偶爾也會覺得無奈。
他還是不太適應太熱情的人,像韓嘉澤那樣就很好。
姬瑾榮說:“明亮,你有把握考上一高吧?”
陶明亮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了下去。
他說:“把握不是很大……”
陶明亮天性樂觀,學習時卻有些毛糙,成績比姬瑾榮和韓嘉澤都要差點兒。
陶明亮一臉糾結:“要是我考不上一高,我們豈不是要分開了?”
姬瑾榮說:“對。”
陶明亮握緊拳頭:“不行,我一定要抓緊時間惡補英語!只剩半個多月了!”
姬瑾榮笑了起來。
這樣的生活其實也挺好的。
姬瑾榮說:“嘉澤英語最好,你可以多煩煩他。”
韓嘉澤:“……”
禍水東引完,姬瑾榮瀟灑地回家。
回到家門口,姬瑾榮又有些發愁。他有挺多辦法可以改善現狀,只是每次剛冒出點小苗苗,就被這個世界的母親給拍了回去。這位母親的口頭禪很常見:“小孩子應該好好念書,不要瞎想。”
姬瑾榮沒法違逆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的話。
他只能……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姬瑾榮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個獨立小院,有五六間連著的瓦房,院子裡曬著些豆子和藥糙。姬瑾榮剛走進大門,就聽到一把尖細的嗓音說:“喲,我們的高材生回來了啊?今天上課怎麼樣啊?又被老師誇了嗎?”
上回陶明亮來他家裡,沒少和他家裡人吹噓他在學校的出色表現,刺得他這位舅媽心裡特別不舒坦。因為這位舅媽的兒子學習不怎麼好,又被舅媽給慣壞了,是家裡的小皇帝。
自從他跟著母親回來以後,姥爺心裡的寶貝就換人了,換成了這位舅媽口裡的“高材生”。
姬瑾榮淡淡地一笑:“沒有。”他伸手替婦人拿過手裡滿篩的藥材,輕輕鬆鬆地搬回屋裡,“還要搬別的嗎?”
婦人的譏諷被堵了回去。
學習又好,脾氣又好,干起活來還利落——
這怎麼就不是自己兒子呢?
這時他母親許金花從廚房裡探出頭來:“阿瑾回來了?”
姬瑾榮微微一笑:“嗯,我回來了。”旁邊的舅媽沒說話,他就自動當成不需要幫忙。他放下書包,徑直走向廚房,“我來吧,您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