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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部長的心臟緊緊揪起。
他當然知道姬瑾榮是怎麼樣的人,他絕對不單純、不乾淨,絕對不是那種純潔美好的“天使”。
可是正因為姬瑾榮不是,他才會為姬瑾榮揪心和難過。
在同齡人快快活活吃喝玩樂時,他的陛下卻得想方設法讓自己在病榻上活下去。若是可以,誰不喜歡當個單單純純、無憂無慮的少年——
寇部長說:“我永遠只喜歡陛下。”他親吻姬瑾榮的眉心,“不管陛下是什麼樣的人,我都只喜歡陛下。”
姬瑾榮仰頭回親寇部長:“所以,就算唐軻就是宣煒,你也不要多心。”他嘆了口氣,“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總會有辦法的。”
寇部長哼了一聲。
他還是很不喜歡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你總是對他心軟。”寇部長心情鬱郁,“就是因為你總對他心軟,所以他才總不死心。”
姬瑾榮親他。
寇部長板著臉說:“親也沒用!”他環住姬瑾榮的腰,“等你這次比賽結束,就公布我們的關係,讓那些看好戲的傢伙再也無話可說。”
姬瑾榮見寇部長臉微微繃起,就知道這傢伙始終還是在意的。他說:“好,等我贏了黎明聯邦那個‘天才’就公布。”
寇部長挑挑眉:“這麼有信心?”
姬瑾榮說:“當然。”
他在臨床模擬系統里和對方接觸過,發現對方確實是個了不起的對手。他們現在已經成為了朋友,有什麼疑難會提出來模擬系統裡面共同探究。
他們水平相當,年紀也差不多大。對方顯然是個醉心醫學的人,沒有其他黎明聯邦人那麼多心機,是個很不錯的“學友”。
姬瑾榮說:“我會全力以赴。”
寇部長很喜歡姬瑾榮精神奕奕的模樣。
他說:“以前你就對醫術很感興趣。”
只是那時候姬瑾榮研究醫書,很大程度上是想為自己保命——即使前來看診的老太醫是信得過的,姬瑾榮還是想對自己的病情有最清晰的了解。
提起“以前”,寇部長既難過又歡喜。
姬瑾榮知道寇部長在想什麼,湊上前親了寇部長一口:“我現在過得很開心。”
寇部長“嗯”地一聲,臉上的傷懷褪去,眼底只剩下濃濃的情意。
*
唐軻回到家中,沒有理會湊上來說話的唐家人,徑直回房午休。
不知為什麼,見完姬瑾榮後他覺得特別困。
這種強烈的困意他只在當初“覺醒”時有過。
唐軻沉沉地進入夢鄉。
唐軻又開始夢見那些反反覆覆的夢境。
夢中的那人和“皇帝陛下”一樣,總是躺在病榻之上沉眠,仿佛永遠都不會睜開眼。
真可憐。
真是太可憐了。
他站在外面這樣想著。
宮裡還有這麼個可憐人,相比之下他好像也不算最慘。
於是每次被欺負時,他就悄悄跑到那個人窗外,踮起腳往床裡面看。隔著一重一重的帷幔,他偶爾能瞥見床上那人的模樣。那人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裡,臉色蒼白,氣息微弱,仿佛隨時會離開這個世界。
真是可憐啊。
他這樣想著,又咬著牙忍著那些欺負自己的“堂兄”。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床上的人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真的很美麗。
就像是天穹上所有星光都聚攏在裡面。
他看得呆了半響,躡手躡腳地從窗戶翻了進去,躡手躡腳地朝床上那人走去。床上那人有些虛弱,眼底卻含著笑意:“你好像常常過來。”
他悶不吭聲地盯著對方半餉,哼了一聲,說道:“才不是!”接著他又沿著原路跑了出去,一溜煙地回到自己住處,讓屋裡的黑暗藏住自己微微發紅、微微發燙的耳朵。
那個整天躺在床上的病秧子有什麼好看的?
他只是想去嘲笑他、想去看他笑話,然後安慰自己宮裡最慘的傢伙不是自己而已!
只是他卻管不住自己的腳,總往那個人那邊跑。
到後來,他和另一個人一起跟床上那人學兵法學韜略,學經義學韻律。
用不了多久,他發現自己對老太傅講的東西一學就通。
只要他按照那個人教的方法去學,什麼都能很快學會。
原來那個人那麼厲害啊。
他也要變得很厲害才行!
於是他卯足勁表現自己——
結果,他死了。
他被別人推下水,就那麼無聲無息地死去,連和那人道別都做不到。
接下來,他以魂魄的形態在旁邊看到了一切。
看著那人拖著病體謀算。
看著那人一天天變得衰弱。
看得那人在另一個人懷裡離開人世。
看著那“另一個人”痛哭出聲,像是個失去了一切的孩童。
他也想哭,可是魂魄根本沒有眼淚。
老天就是這麼不公平。
那人明明那麼好,卻連好好活著都是奢望。
他明明那麼傷心,卻連哭都哭不了。
他真的很羨慕那“另一個人”。
可是,他們是誰?
他們到底是誰?
唐軻猛地睜開眼。
眼前的房間和夢裡完全不一樣。
眼前的一切潔淨、寬敞、明亮。
和夢境裡完全不一樣。
唐軻坐了起來。
每一次夢見那一切,他都像死過了一次似的。
也許他之所以那麼堅定地要把“皇帝陛下”搶到手,是因為夢中那人和“皇帝陛下”實在太像了。
像得幾乎要重疊起來。
唐軻握緊拳頭。
他一定要讓寇部長和“皇帝陛下”離婚,他一定要把“皇帝陛下”搶到手。
到那時候,他肯定能想起所有的一切。
唐軻的目光變得更為堅定,走到書桌前研究怎麼把“小廚師”不著痕跡地拉到自己這邊。
*
“小廚師”姬瑾榮接下來一個多月,時不時會和唐軻見一面,向他請教神經科有關的問題。
自從知道唐軻有可能是侄兒,姬瑾榮對唐軻的感覺挺複雜,但還是儘量以最平常的態度應對唐軻明里暗裡的“引誘”。
姬瑾榮覺得如果自己不是“皇帝陛下”,而是真正的“小廚師”的話,肯定已經被唐軻帶進去了。
難怪葉清原會著了他的道。
姬瑾榮試探著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呢?”
唐軻笑得溫柔,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你是我的師弟啊。”
姬瑾榮望著唐軻。
唐軻說:“你的脾氣很對我胃口,”他語氣誠摯無比,“我覺得你配得上任何人,包括我們的寇部長。”
姬瑾榮望著唐軻溫柔的桃花眼,覺得這人被傳成花花公子真的不冤枉。
唐軻還是這樣極力慫恿他去讓寇部長離婚,說明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唐軻還是沒能認出他來,更沒有恢復半點記憶。
如果唐軻真的是他那小侄兒的話,這正說明他那小侄兒真的只是被心裡的執念蒙住了雙眼,根本沒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錯把自己的錯覺當成真實。
想到自己和寇部長說好的事,姬瑾榮不願再這樣和唐軻周旋下去。
“謝謝,”姬瑾榮低頭喝了一口熱茶,抬起頭望向唐軻,“有件事,我想還是告訴你比較好。”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我還是把真相告訴你吧!
唐軻: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要聽!寶寶心裡苦……
陛下:_(:з」∠)_
第80章 收服首席大臣(完)
唐軻心頭一跳。
他看著姬瑾榮,不知怎地,竟有種不希望姬瑾榮繼續開口的感覺。這種感覺實在太古怪,唐軻冷靜地將它壓下,努力讓自己平靜發問:“什麼事?”
姬瑾榮緩緩說道:“我並不是那種,明知道別人已婚,還厚著臉皮貼上去的人。”
這樣的暗示不足以讓唐軻聯想到什麼。他只覺得這話說得太過諷刺,不會他厚著臉皮貼上去,難道是那位寇部長厚著臉皮貼上他?這口氣未免也太大了。
不過,這小廚師確實不錯。
唐軻回想著這一個月來的相處,雖然他接近這小廚師是別有用心的,可和這小廚師相處時卻並不難受。如果他不是帶著目的和這小廚師結識的話,也許他們會成為真正的朋友——
唐軻這樣想著,面上的譏嘲便淡了。他說:“那你和寇部長的事情難道是別人捕風捉影、胡編亂造?”
這顯然不可能,畢竟這一個月來他沒少明示暗示要幫這小廚師“拿下”寇部長——而這小廚師並沒有拒絕不是嗎?
姬瑾榮見唐軻眼底藏著幾分嘲笑,心裡的不忍也少了。
在他的心裡,他和侄兒最好的重逢場面應該像是第一個世界那樣,他的侄兒成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兒,聰明、機敏、正氣滿身又有擔當,而不是被心底那種錯覺支配,成為命運的奴隸。
如果唐軻真的是他的宣煒侄兒,那真是太讓他失望了。
姬瑾榮說:“不,他們拍到的都是真的,我和寇部長確實在一起——只是這種在一起是完全合法的。”
這一句話已經不是暗示。
算是把事情攤開在唐軻眼前。
唐軻仿佛被雷擊中一般。
他僵坐原處,第一次痛恨起自己太聰明。如果他笨一點,恐怕沒法在一瞬之間明白姬瑾榮的意思。
姬瑾榮的意思是,他和寇部長在一起是合法的。
能合法和寇部長的人只有一個。
那位“皇帝陛下”。
那位據說永遠都不可能甦醒的“皇帝陛下”。
唐軻覺得有種難言的痛楚傳遍四肢百骸。
原來,人一直都在他面前。
只是他見到了“皇帝陛下”,也不曾將“皇帝陛下”認出來。
相比已經想要公開他們之間的關係的寇部長,他顯然又晚了一步。
又?
這個字眼出現在唐軻腦海里,讓唐軻渾身冰冷。他總是遲了一次又一次,不管他廢了多少心思,最終還是會讓寇部長捷足先登。
所有記憶在一瞬間回到唐軻的腦海之中。
他看著靜靜坐在自己面前,用失望目光看著自己的姬瑾榮。
唐軻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做的很多事並不光彩。
他幾乎無時無刻都在玩弄人性。
讓他們痴迷,讓他們瘋狂,讓他們憤怒,讓他們痛苦掙扎。
只要對方有欲望,他就可以利用他們的欲望。
這一點,其實是他在“夢裡”學來的。
夢裡那個躺在病榻之上的人正是靠著這樣的本領,讓許多人為他前仆後繼,守衛大周江山。
只是在獨自一人時,那人臉上總會流露出一種厭惡和嘲諷。
對自己的厭惡。
對自己的嘲諷。
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人。
他這樣想。
利用他們有什麼好愧疚的?反正是他們自己想做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