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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姬瑾榮喊“阿瑟斯大人”,阿瑟斯目光動了動。他盯著姬瑾榮堪稱漂亮的臉龐,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生什麼氣。

  他與眼前這少年只見過一面,頂多只是吃得下這少年做的食物而已。為什麼看到這少年和別人親昵地相處,他心裡像是有火熱的熔岩噴涌而出,燒得整顆心都快受不了。

  這種情緒對阿瑟斯而言是陌生的。

  作為自由軍的首領,他必須冷靜、理智——甚至冷酷,否則的話他沒法帶領這支由奴隸組成的軍隊走出困境!沒錯,他的名字叫阿瑟斯·埃里克,外人更熟悉的是他的姓氏埃里克,只有親人會喊他“阿瑟斯”。

  而他的親人早已死在帝國軍隊手裡。

  他,是帶領自由軍去復仇的。

  向帝國復仇,向貴族復仇,向至高無上的皇權復仇。

  他理應憎恨所有貴族。

  但是,他的智慧和他所見的一切告訴他,這世上的貴族應該也不全是敗類——

  就像奴隸之中也會有渣滓那樣,貴族之中也會有豪傑。

  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他的才能與他的品行,不能用出身和地位去界定。

  所以,他沒必要因為姬瑾榮的貴族身份而為難姬瑾榮。

  阿瑟斯說:“去吧。”

  去看一看外面的一切。

  也讓他好好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不一樣的貴族。

  第25章 收服奴隸首領(四)

  這座小城是臨時被接管的,人們臉上卻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看起來自由軍在管理上已經有了章程,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恢復了秩序,商鋪也都開門營業。

  姬瑾榮一路與商人小販們交談。

  買了許多必需品。

  卡洛琳見識了姬瑾榮砍價的風姿,對姬瑾榮更為崇拜,自發地包攬了拿東西的任務,抱著滿懷“戰利品”往回走。

  大部分都是給她和老羅伯特買的。

  繞著城買了一圈,姬瑾榮讓卡洛琳先把東西抱回去。

  他說道:“馬上就是春天了,天氣cháo濕得很,爺爺的腿疾可能會復發,我去藥鋪為他找點藥。”

  卡洛琳點頭。

  姬瑾榮目送卡洛琳往回走,自己轉道去另一條街上的藥鋪。

  藥鋪很熱鬧。

  不少傭兵在那裡配傷藥。

  若姬瑾榮是普通貴族,肯定會被這場面嚇到。每個傭兵身上都有著各種各樣的創口,有的有碗口粗,有的幾乎穿透身體,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膿瘡味和藥糙味。

  姬瑾榮有些痛恨自己靈敏的嗅覺。他整個鼻腔都被各種各樣的氣息給塞滿了,他甚至能從血液的氣味判斷出對方是被什麼武器傷到的。

  姬瑾榮擰起眉頭。

  藥鋪的條件太簡陋,很多極深的創口都只是被簡單地包紮起來。於是有些傷者已經出現了發熱症狀,傷口化膿的更是數不勝數。再看看每個人身上的戰鬥服都磨損得厲害,腳丫子也從破口的靴子裡擠了出來,露出腳上一個個可怕的血泡。

  姬瑾榮不是沒看過這樣的場面。

  只是那時他還是身負天命的天子,可以輕鬆改變很多東西。

  現在他不是了。

  現在他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逃亡者,為求自保他和自由軍的人簽訂合同,成為為他們某個將領做飯的普通廚子。一個廚子可以做什麼?能在這種亂世中保住性命已經很了不得了。

  可是如果讓他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著那麼多人受苦受難,他永遠都做不到。

  這些人不是他的子民。

  但這些人和他一樣,都是這亂世之中的無根浮萍。

  這些人為著心底那一丁點念想拼了命活下來,期望能看到黑暗終結的那一天。

  這不是他的時代。

  但這些人遭受的苦難讓他非常難受。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姬瑾榮徑直走入藥鋪內,分辨著各種藥材的氣息。每個醫生和學徒都忙碌得很,沒時間理會他。姬瑾榮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上前接替一個累得乏力的學徒的工作。

  那學徒只當他是新來的,朝他露出一個笑容,坐到一旁休息。沒過多久,另一個醫生又把那學徒喊了過去,讓他趕緊開始幹活。

  姬瑾榮自然而然地給醫生打下手。

  醫生看起來非常年輕,大概三十二三歲左右,氣質溫文,像個讀書人。見姬瑾榮手腳靈活,甚至能配合他做簡單的創口fèng合,對方驚訝地說:“你來多久了?”

  姬瑾榮含糊地說:“不久。”他有些欽佩地看著那個被fèng合的傭兵,“您可真厲害,這麼疼都忍得了!”

  醫生也點頭。

  那傭兵原本疼得齜牙咧齒,聽姬瑾榮和醫生這麼一夸,倒是不好意思哼哼出聲了。他忍著痛楚說道:“這點疼算什麼!我跟你們說啊,我這胳膊啊,”他抬起自己的手對著姬瑾榮兩人亮了亮,“我這胳膊以前還差點被狼給咬下來呢——現在還不是倍兒好使!我母親說,我是有大福運的人!”

  姬瑾榮說:“當然。”

  醫生見傭兵已經沒有大礙,叫上姬瑾榮去處理另一個病人。三個小時後,他們才把全部傷者處理完。醫生抬起頭見姬瑾榮鼻頭滲著汗,不由掏出手帕遞過去:“看你額上臉上都是汗,擦擦吧。”

  姬瑾榮沒有拒絕,結果手帕擦掉臉上的汗珠。眼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姬瑾榮對醫生說:“我要先回去了。”

  醫生驚訝地看著姬瑾榮。

  姬瑾榮靦腆笑道:“我不是這兒的學徒,我只是想來買點藥。我沒有惡意,只是看到你們忙不過來……”

  姬瑾榮盡心盡力地幫忙一個下午,醫生當然不會覺得他有惡意。他說:“我很吃驚,你連學徒都不是,手法卻那麼熟練。”

  姬瑾榮說:“大概是因為我經常處理食材。”把傷口當成平時處理的肉塊的話,他很容易弄清楚應該怎麼下針。

  醫生:“……”

  醫生說:“不管怎麼說,謝謝你今天的幫忙。我叫萊安,你呢?”

  姬瑾榮說:“你叫我阿瑾就行了。”

  萊安醫生說:“你這名字聽起來有點古怪,聽著像是東方人才會用的名字。”

  姬瑾榮笑了起來:“我的父母很喜歡東方,所以給我起了這麼個名字。”他向萊安醫生討了緩解腿疼的藥,對萊安醫生說,“以後我還可以來這邊幫忙嗎?”

  萊安醫生凝視著姬瑾榮漂亮的臉龐,覺得這少年真是善良又美好。他高興地表示歡迎:“當然可以!這是傷者們的幸運,我替他們感謝你。”

  姬瑾榮帶上萊安醫生給自己包好的藥,回了阿瑟斯的住宅。

  卡洛琳一直在後門等著他,見他回來了,一顆心才回到原處。

  她有點生氣:“哥哥你為什麼去那麼久?”

  姬瑾榮知道卡洛琳是因為已經把自己當成親哥哥才會直接質問。

  姬瑾榮笑著抱了抱卡洛琳,說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將在藥鋪看到的事情說了出來。卡洛琳雖然喜歡到處跑,但也沒有見過多少慘烈的事情,聽完姬瑾榮說的事情心裡也很難受。

  卡洛琳說:“要不去以後我和哥哥你一起過去吧?”

  姬瑾榮颳了刮她的鼻子,調侃般微笑:“你不成的。”

  卡洛琳不服氣:“為什麼!”

  姬瑾榮說:“處理傷口可不是切菜那麼簡單,整個過程非常麻煩也非常細緻,真要你去學這個你會很難熬。”

  卡洛琳不得不承認姬瑾榮說得很對。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姬瑾榮才醒來沒兩天,在此之前他們接觸的機會也不多,她對姬瑾榮卻有種莫名的親近——當然,只對這兩天的姬瑾榮。以前她可討厭貴族了!

  姬瑾榮說:“今天我們經過的那個港口挺好的,你可以多去看看。那裡的水手、冒險者都乘船去過很多地方,你一定可以從他們口裡聽到很多有趣的事情。”他語帶期許,“你多去和別人打打交道,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也可以回來跟我、跟爺爺說說。”

  卡洛琳被姬瑾榮說得很心動,但又覺得這樣不行。她撇撇嘴:“那我豈不是什麼忙都幫不上?”

  姬瑾榮對被劃入“自己人”行列的人一向很有耐心。

  他問:“你覺得你的眼睛對你來說重要嗎?”

  卡洛琳說:“當然重要!”

  姬瑾榮問:“那你的耳朵對你來說重要嗎?”

  卡洛琳說:“那還用說,也很重要!”

  姬瑾榮微笑起來:“那不就對了。我沒辦法分成很多個,所能看到的、所能聽到的事情只有那麼一點,根本沒辦法很好地判斷以後該做些什麼。如果你能當我的耳朵、當我的眼睛,那我能知道的東西就會做很多——所以,怎麼能說你幫不上忙?”

  卡洛琳被姬瑾榮說服了。

  她感覺自己責任十分重大:“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幫你探聽消息!”

  姬瑾榮拍拍卡洛琳的肩膀:“你先去廚房切好菜,我把藥材放回房間再過去。”

  卡洛琳本來就是在等姬瑾榮回來,聞言點了點頭,跑著去了廚房。

  姬瑾榮提著藥站在原位,等卡洛琳走遠,他才抬起頭望向一側:“阿瑟斯大人您有偷聽別人說話的癖好?”

  阿瑟斯沒有惱羞成怒。

  他打量著不卑不亢的姬瑾榮。

  被莫爾打發去廚房之後,這傢伙反而不掩藏了,言行舉止都透著貧民、奴隸所沒有的從容與鎮定。

  阿瑟斯的老師曾經這樣教導過他:“真正的高貴,並不是仗著自己的身份和權勢擺出高高在上、趾高氣昂的姿態,而是無論身處怎麼樣的環境都能保持自己的本心。真正高貴的人,能和皇帝做朋友,也能和奴隸做朋友,並且不會做出任何讓他的朋友們感到不適或尷尬的舉動。”

  阿瑟斯見過許多貴族,也見過許多泥濘里走出來的豪傑,可是他從來沒有遇見過符合他老師那種說法的人。

  很奇怪地,明明眼前這個已經淪落為逃亡者的落魄貴族,卻讓他有了類似的感覺。

  更奇怪的是,這種感覺令他的心臟幾乎停跳了幾次。

  每次見到這少年,他心底就涌動著一種混雜著不安、混雜著迷茫的複雜感覺——

  這種複雜感覺甚至讓他做出自己最不恥的事情,站在暗處把姬瑾榮和卡洛琳兄妹倆的談話聽完。

  不得不說姬瑾榮很有迷惑人心的本領,剛才姬瑾榮的那番話差點把他都說服了。可回過頭一看,這傢伙分明是讓他妹妹去玩而已——一個裝成男孩的半大少女能打聽什麼消息!

  阿瑟斯繃著臉說:“我無意偷聽。”

  姬瑾榮笑眯眯:“我知道我知道,阿瑟斯大人只是路過。”

  阿瑟斯凝視著姬瑾榮。

  姬瑾榮說:“我將爺爺的藥放回去就該為您準備晚飯了,不知道阿瑟斯大人今晚想吃什麼?想吃口味淡一點的,還是口味重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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