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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逃!逃!

  到處都是出逃的貴族,那些繁複的衣物、名貴的首飾散落一地,沒有人敢彎下腰去撿。

  ——都害怕那麼一彎腰就逃不了了。

  一個面滿風霜的老僕,背著個十來歲的少年悄然出了城,搭乘牛車遠離都城。

  這座被稱為英雄之城的何羅堡,如今已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之城”。

  趕車的人是老僕的孫女,叫卡洛琳,今年十六歲。她打扮成農夫模樣,熟練地駕著牛車在崎嶇的泥濘路上前行。

  他們靠著乾糧撐著,足足走了大半個月。

  少年被老僕護著,感受不到路上的顛簸,閉著眼睛睡得香沉——

  他已經沉睡整整一個月了,明明吃不了東西,卻不見消瘦,面色比卡洛琳兩人更為紅潤漂亮。

  等到了一個村莊外面,卡洛琳跳下牛車,臉龐帶著幾分慎重。

  卡洛琳轉頭對老僕說:“爺爺,這邊不一定有醫生。”

  老僕說:“那得找個溫暖的地方,至少得有壁爐。”

  卡洛琳:“……”

  卡洛琳沒有說服老僕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種幻想很多貴族剛逃亡時都有。她不一樣,她從小是個野孩子,到處尋找有趣的、好玩的事兒。

  於是卡洛琳無可避免地見到很多不有趣、不好玩的事。

  卡洛琳讓老僕先看著牛車,自己進了村莊。卡洛琳是女孩兒,身材比較嬌小,瞧上去才十四五歲。她長相好,即使是做男兒大半,依然俊美漂亮、討人喜歡。

  卡洛琳走進村莊,看了幾戶人家,最後在一處向陽的人家停了下來。

  很快地,卡洛琳和主人家說好了,她幫主人家幹活,主人家留他們住一段時間。想到車上那個嬌慣的“貴族”,卡洛琳撇了撇嘴。她喜歡大英雄,不喜歡這種比她還嬌弱的傢伙,可她那爺爺是死心眼的,即使是逃亡也要帶上那種只會拖累別人的傢伙!

  溫暖的炭火,溫暖的被褥。

  姬瑾榮感覺自己被團暖洋洋的火包裹著。

  再睜開眼時,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姬瑾榮的腦袋還是有點空白。在來到這邊之前,兩個系統一直在和主腦扯皮,為他們儘量爭取久一些的相處時間。因為到達新世界之後,魏霆鈞關於“過去”的記憶將被封印。

  魏霆鈞的前科太多,主腦對他並不信任。

  因此他要是想再見到魏霆鈞,得自己去找。至於怎麼找,找到來能不能讓魏霆鈞記起他來,那得看他運氣好不好。

  姬瑾榮覺得魏霆鈞應該不難找。

  畢竟系統選定的宿主應該特別厲害,怎麼都會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才對!倒是他這身份有點麻煩,身為一個皇帝,居然被身邊唯一的老僕人帶著逃亡——幫不上忙也就算了,居然還病倒了。

  虧得這老僕忠心,在這瘟疫橫行的時候都沒有棄他而去——

  否則的話,他肯定就死在兵荒馬亂的何羅堡了。

  姬瑾榮坐了起來。

  那亡國之君系統雖然沒什麼用處,卻果真沒騙他。他醒來時就將他的身體狀態調到最佳,病痛什麼的也消除了。針對他的病症,系統還為他列出了最佳的治療藥方,只要找到藥方所需要的藥糙就可以配置。

  姬瑾榮笑了起來。

  這系統總歸還算有點用。不過要想再用這難得有點用處的功能,他大概得親自去得一得別的病。

  姬瑾榮把藥方記下來,翻身下床。

  身上的衣物很粗糙,把這具身體磨得發癢又泛紅。姬瑾榮強迫自己適應這種不適感,走了出去。正是冬天,農田裡沒什麼可忙的,主人家一家都在家。

  那是個和藹的婦人,只是眉間總帶著幾分愁色。因為她的丈夫剛死了,她的兒子又差五歲才成年,按照帝國的律法,這房子將暫時由孩子的叔叔接管。

  那是個貪婪又卑劣的傢伙,一定會趁機將房子侵占!

  姬瑾榮見婦人愁眉不展,老僕和卡洛琳又不見蹤影,不由走了上去,說道:“夫人你好。”

  那婦人如夢初醒。她打量著有些瘦弱的姬瑾榮,說道:“小先生,您這樣是不行的。雖然您在外表上做了偽裝,但您的言行舉止依然會泄露您的貴族身份。”

  姬瑾榮眉頭一跳。

  這婦人看出了他們的身份,卻還是收留了他們。姬瑾榮說:“夫人您真是個善良的人。”

  婦人面帶愁緒。她說:“其實我並不能收留你們太久,很快地,這房子就會屬於別人。到那時若是起了爭執,那個卑劣的傢伙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姬瑾榮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婦人如實相告。

  姬瑾榮從婦人的話里了解了不少關於這時代的律法。

  這是一個十分可怕的時代,貴族和富人占據了越來越多的土地和財富,貧民手中的一切一點一點被剝奪。更可恨的是,他們並不直接出面,而是通過制定一系列嚴苛而不合理的律法,搶奪貧民手中僅剩的那一點點土地和口糧。

  貧民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只能賣身為奴,做起了無窮無盡的苦力活。而他們所獲得的,只有連肚子都填不飽的一日兩餐。他們的妻女會被奴隸主隨意侵占,他們無權去反對。當他們失去了勞動能力,等待他們的只有饑寒和死亡。

  黑暗籠罩在每一個貧民與奴隸手中。

  像這位婦人,明明守著丈夫留下的房屋,自己卻無權保住它,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被丈夫的弟弟侵占。若是對方仁慈,他們可以留在這兒住下去;若是對方冷酷點兒,那她只能帶著女兒流落街頭,將唯一有權利繼承這間屋子的兒子獨自留在這裡——至於她這個兒子能不能活到成年,誰都不會知道!

  婦人面色慘然,竟嘆息著祈禱起來:“真希望自由軍早些來到這邊。”

  姬瑾榮聽得直皺眉。

  怪不得這帝國連都城都被人占了,這些貴族做事也太沒腦子了,奪人妻女、奪人口糧,人家都活不下去了,難道還乖乖聽你的話不反抗?

  難怪到最後誰都不敢當皇帝,只推了“原主”出去,準備讓叛軍將“原主”送上斷頭台,消消這些奴隸軍的恨。

  他這處境,危險啊。

  姬瑾榮沒有慌亂。

  他已經注意到卡洛琳和她爺爺在哪裡,結束了和婦人的對話,朝著磨坊走了過去。磨坊旁邊是牛欄,主人家的牛和卡洛琳的牛挨在一起,耷頭耷腦地吃糙。

  卡洛琳正費勁地推著磨,那老僕人在一邊加作料。安置好他以後,老僕人終於冷靜下來聽孫女分析利弊。他意識到,自己所會的一切在這時候顯得毫無用處,反倒是卡洛琳會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對他們陛下而言更有用。

  沒錯,陛下。即使他的小主人只登基了三天,何羅堡就被人給占領了,他的小主人依然應該被稱為“陛下”!

  當然,老僕這要命的堅持已經被卡洛琳打醒。

  見到姬瑾榮又進來,老僕又驚又喜。正要喊“陛下”,又被卡洛琳一眼剜了回去,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卡洛琳替老僕開口:“喂,現在是在逃亡,要是被人知道您是什麼人的話我們都會死!所以您自己想一個稱呼,我們平時就那樣喊您吧。我叫卡洛琳·羅伯特,但我現在是男兒身,你叫我凱爾就行了。至於我爺爺,你可以叫他羅伯特——”

  姬瑾榮說:“羅伯特爺爺。”

  老羅伯特有些惶恐。

  可對上姬瑾榮溫和的目光,老羅伯特又把話吞回了肚子裡。他眼中淚光閃爍——他在小主人家裡當了一輩子的管家,小主人是他一手帶大的。能聽到這一聲“羅伯特爺爺”,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就算是死了也沒有半點遺憾了!

  姬瑾榮將袖子捋起了大半,走上前想要接替卡洛琳。

  老羅伯特說:“不行!”

  姬瑾榮說:“容瑾。”他望著老羅伯特和卡洛琳,笑了笑,給了他們一個稱呼,“這是我以前給自己起的名字,你們可以叫我阿瑾。這具身體雖然有點弱,但它現在已經好起來了,昏迷了那麼久,就當是給我活動活動筋骨吧。”

  卡洛琳還是有些瞧不起姬瑾榮:“這可不是輕鬆活兒!”

  姬瑾榮見卡洛琳還是個半大少女,臉頰氣鼓鼓的,瞧上去有些可愛,不由趣道:“那正好,我們來比比。我來推磨的時候你加麥子,羅伯特爺爺在一邊數到一百;數完呢,我們再換過來,你來推磨我加麥子,然後看看誰摸出來的麵漿多。我若是贏了,以後你喊我‘哥哥’;你若是贏了,以後我喊你‘姐姐’,怎麼樣?”

  卡洛琳被姬瑾榮的笑容晃了晃。她說:“比就比,誰怕誰啊!”

  老羅伯特見姬瑾榮臉上興致盎然,覺得姬瑾榮是起了玩興,也不再阻止。

  姬瑾榮和卡洛琳都很認真地對待這場“比斗”。

  很快地,結果出來了。

  姬瑾榮險勝。

  卡洛琳不服氣:“一定是到我時爺爺故意數快了!”

  姬瑾榮笑眯眯:“叫哥哥吧。”

  卡洛琳瞪了姬瑾榮一眼。

  姬瑾榮手上沾著麵漿,抬手在卡洛琳臉上捏了捏。他說道:“好吧,你是女孩子,有權利耍賴。”

  卡洛琳氣紅了臉:“我才沒有耍賴!”她從小要強,最聽不得別人說“女孩子怎麼樣怎麼樣”。女孩子怎麼了!女孩子也可以做很多事!

  姬瑾榮說:“噢,結果都出來了,你卻不履行賭約,不是耍賴是什麼?”

  卡洛琳只能咬牙哼道:“哥哥!”

  姬瑾榮揉了揉卡洛琳的腦袋:“乖,去幫麗莎阿姨修屋頂。我怕高,不敢上去。”

  卡洛琳聽姬瑾榮這麼說,嘲笑道:“你居然怕高!”

  姬瑾榮說:“是啊,我怕高。所以尊敬的、英勇的凱爾騎士,你去將屋頂修理好吧。記得往遠處看一看,有什麼情況馬上告訴我們。”

  卡洛琳依然向那叫“麗莎”的婦人要來長梯,爬上屋頂修整屋頂。麗莎在下面告訴卡洛琳哪裡漏水,卡洛琳駕輕就熟地將它們一一補上。等她忙活完了,手掌也凍得通紅。

  卡洛琳抬起頭看向遠處,只見一輪落日緩緩西斜,整個天邊都被染紅了。和姬瑾榮那麼一鬧,她的心突然安定下來,對姬瑾榮這個“嬌慣”的傢伙也不再那麼反感。

  那個傢伙,其實還是挺紳士的。

  卡洛琳正想著,突然看見遠處有不少士兵似的隊伍在搜尋著什麼。她臉色一變,想起姬瑾榮說的“有什麼情況馬上告訴我們”,難道姬瑾榮說的就是這個?

  卡洛琳連忙爬下長梯,去找姬瑾榮。

  老羅伯特正在將一盤麵餅端上桌,表情之神聖,宛如捧著一盤神賜的佳肴。

  對老羅伯特來說也差不多了。

  這可是他的小主人親手磨的麵漿!親手煎的麵餅!他的小主人從小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如今竟然能將小麥變成麵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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