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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西池:“……”

  梁堰秋:“你們出來約會啊?”

  方螢雖然對這樣一對詭異的組合十分好奇, 但並不是很想跟梁堰秋搭話。蔣西池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將她手一挽便往外退。

  梁堰秋笑嘻嘻:“不看啦?一起玩啊!”

  蔣西池:“不打擾你們了。”

  瞅著蔣西池和方螢走遠了, 梁堰秋低頭瞟了顧雨羅一眼, 她神情平靜, 還在瞧著攤子上的老人作畫。

  “餵。”

  顧雨羅掀了掀眼皮。

  “你要是難過就表現出來啊,不然誰知道你難過。”

  “我又不難過, 怎麼給你表現出來?”

  梁堰秋盯著她, “真的?”

  顧雨羅伸手去摸包里的手機,“幾點了?”

  “九點十分。”

  顧雨羅一下有些慌神:“這麼晚了?我得回去了。”

  梁堰秋執意要送, 顧雨羅也推辭不過,在計程車上,時不時摁亮手機注意時間。

  “著急回去?”

  顧雨羅神色淡淡:“我有門禁, 九點半得到家。”

  梁堰秋便催促司機師傅開快一點, 又安撫道:“九點半肯定能到。”

  顧雨羅隱隱有些著急。梁堰秋仍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瞅著她笑問:“你喜歡蔣西池哪一點啊?”

  “我說了一百遍不喜歡他了。”

  “那以前呢?”

  顧雨羅簡直也想學方螢不顧形象地翻個白眼,“……成績好, 認真,感覺高不可攀……”

  “哇,你是受虐狂嗎?”

  顧雨羅:“……”

  梁堰秋身體往後靠, 兩手交叉枕在腦後,“你說的這幾點,我恰好都沒有,你說巧不巧?”

  顧雨羅頓了一下,“……所以你很討人厭。”

  梁堰秋笑了一下,很沒有所謂。

  到小區門口,顧雨羅下了車,“今天謝謝你。”

  梁堰秋沒下車,手肘撐著車窗,笑嘻嘻說:“那下次約你你就慡快點,別老讓我三顧茅廬六出祁山……”

  顧雨羅抿唇,很淡地笑了一下,一看時間真的來不及了,揮手說了句“拜拜”,急匆匆往裡跑。

  “喂!”

  顧雨羅腳步一定,“還有什麼事?”

  “你忘了這個。”他揚手一拋。

  顧雨羅張開雙手接住,一粒費列羅的巧克力。她愣了一下,來不及反應,被時間催促著只來得及道了聲謝,轉個身繼續往裡狂奔。

  梁堰秋笑看著她身影消失,關上車窗,讓司機掉頭回郊區的別墅,還是後腦勺枕著雙手,翹著腳,哼著歌。

  車行一路,燈火越來越疏。

  路燈飛逝而過,他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笑容漸漸淡下來,輕聲地嘆了口氣。

  ·

  到家,方螢跟丁雨蓮講了今天在學校的“壯舉”。丁雨蓮理所當然的把她批評了一頓,卻也沒怎麼為難,讓她以後在學校低調點兒,“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害臊哦?”

  方螢嘻嘻一笑,身體半掛在丁雨蓮身上,“可我不能任由他們說阿池是同性戀啊。”

  “你不會講道理?”

  “講道理有用嗎?”

  丁雨蓮沉默一霎,拍了拍她手背,“行了,快去洗澡吧,我明天往學校去一趟。”

  第二天第二節 課下,方螢和蔣西池再度被叫去了教務處,享受班主任、教務主任和家長三堂會審的最高級待遇。

  還差蔣家平,蔣西池打了個電話問,說人已經到樓下了。

  兩分鐘後,蔣家平氣喘吁吁地進了門,二話不說,先給教務主任和班主任遞煙。

  蔣西池臉都黑了,“爸,辦公室禁菸……”

  蔣家平沒理他,賠笑道:“兒子闖禍,不懂規矩,老師您多包涵。”

  何主任把煙一推,“我不抽菸,蔣先生,您請坐,我們今天就是來研究研究蔣同學違規的事……”

  “要記過嗎?還是勸退?……您放心,建校費什麼的,這都好說……”

  方螢朝蔣西池看一眼,他神情仿佛結了霜。

  不敢大動靜,悄悄伸手,安撫似的碰了碰他的手背。

  何主任好歹把這個一上來就準備搞“錢權腐敗”的蔣家平給勸得坐了下來,把基本情況說明了一遍。

  蔣家平一聽是“早戀”,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頃刻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反倒露出幾分莫可名狀的驕傲之感。

  何主任和班主任該交代的還是得交代,讓兩方家長無論如何多花些心思,這個階段的孩子辨別是非的能力還不強,不要逾距,誤入歧途云云。

  末了,何主任揚了揚手裡的兩張紙,“蔣同學,方同學,保證書都在這兒,可要說到做到啊!”

  方螢:“……知道了。”

  何主任笑說:“學校準備展開為期一個月的,男女學生不正常交往專項整治活動,你倆要發揮模範帶頭作用,千萬別在我眼皮子底下被逮到了。”

  下了樓,蔣家平猛一拍快要高過自己的兒子的肩膀,笑說:“你小子長出息了!”

  蔣西池不悅地一閃身,避開了他的手掌。

  蔣家平瞧一眼丁雨蓮,“這孩子,昨兒給我打電話還支支吾吾的,我還想出了什麼事,結果就是早戀……”

  丁雨蓮有些訕訕,方螢已十分不悅了,顧及著是蔣西池的父親,沒發作。

  蔣西池卻較了真:“什麼叫就是早戀?”

  蔣家平愣了一下,“嗨……這就不是個事兒,你這個年紀,玩心重一點,都屬正常……”

  丁雨蓮臊得慌,沒想到蔣家平這麼不顧及女方和女方家長都在場,張了張嘴唇,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方螢忍著怒意,將丁雨蓮手一牽,“媽,我送你出去。”

  人走了,蔣家平越發肆無忌憚,“西池,玩歸玩,你還是學習為重。還有啊,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注意點兒,別給你爸搞出人命……”

  他昨天接到蔣西池的電話,不覺得惱火,反倒覺得高興,兒子長這麼大,頭一回喊他來見老師,說明什麼,說明兒子總算記得依靠他這個父親。

  他還在滿口輕飄飄地展現他做父親的大度,忽被蔣西池冷聲打斷。

  “你當年對我媽,也是‘玩一玩’?”

  蔣家平神色一凜,“怎麼說話的!”

  “還好我媽過世得早,不用看你今天這幅嘴臉。”

  “蔣西池,你別跟老子蹬鼻子上臉!你吃的、用的、上學的錢還他媽是我給你出的!翅膀沒硬就在這兒破口叫囂,誰教給你的規矩?!”

  蔣西池冷笑一聲:“你除了錢,還有別的嗎?”

  心裡已對蔣家平失望至極,最後一點幻想也不剩下了,再也不願與他多說一句,轉身便走。

  “蔣西池,你給老子站住!”

  蔣西池頭也不回。

  穿過操場,往教學樓去。都在上課,整個校園裡靜悄悄的。

  蔣西池從後門進了教學樓,正要上去,忽聽見方螢叫他。

  轉頭一看,她正站在進門靠牆的位置。

  方螢仰頭看著他,笑說:“你都沒發現我的呀?”

  蔣西池兩步走下來,到她身旁,“丁阿姨回去了?”

  “嗯。”方螢笑一笑,“可生氣啦,說她那天那麼信任你,結果你居然是‘玩一玩’……”

  “我不是。”

  “我知道,逗你玩的。”

  蔣西池側身,極其認真地看著她,“阿螢,我不是玩一玩。”

  方螢一頓,也認真地回答:“……我知道,我相信你。”

  他頹然地嘆了口氣,“真想長大。”

  方螢一下笑了,“……我怎麼記得幾年前我這麼說的時候,你安慰過我會很快的。”

  她握住他的手,“……我只是生你爸的氣,不會生你的氣,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要清楚。”

  蔣西池自嘲地笑了笑,“我居然還對他抱有幻想。”

  方螢立時想到那年陪著蔣西池去婦幼保健醫院看徐婉春和她剛生的孩子,一屋子其樂融融,唯獨蔣西池像個外人。

  她心裡一時說不出的難過。

  恐怕這位父親的全部精力,再也分不出分毫到蔣西池身上。妻子年輕體貼,小兒子繞膝學語,不像亡妻之子,是個連句軟話都不肯說的,孤僻的刺頭。

  大抵,蔣家平只當他是一件成功的產品,一個可供人炫耀“我兒子在墨城外國語年紀第一”的榮譽獎章,他不用費心費時,定時打點兒錢就能把這獎章穩穩地掛在牆上。

  至於“獎章”喜歡誰,對誰真心,是不是“玩一玩”,重要嗎?

  那一年,在哐當哐當的公交車最後一排,在時明時暗的光影之中,他眼睛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聲音喑啞又孤獨。

  他說:“我其實早就沒有家了。”

  那時她除了沉默,無從回應。

  方螢上前一步,伸手,環住他的背。

  少年的後背兩片輪廓分明的肩胛骨。他早熟、理智、懂事,常常讓人忘了他的年齡,忘了他也還是個沒成年的孩子。

  方螢頭靠在他胸膛上,輕聲喊他:“阿池。”

  “嗯。”

  遠遠地,傳來操場上吹哨的聲音,旁邊教室里化學老師慷慨陳詞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可這一個角落很靜,只有疊在一起的心跳聲。

  “……你還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  “榮譽獎章”蔣西池。

  第34章 雪夜(05.13)

  天氣冷了, 門窗緊閉,教室里一股沖泡奶茶的甜味, 和各式氣味混在一起, 又沉又暖,只讓人昏昏欲睡。

  升入高三,原本就緊張的學習節奏更是加快了一倍, 饒是方螢這樣平常心態上懶散慣了的,也開始覺察出一種越發迫近的緊張之感。

  學校一輪複習已經結束,二輪複習剛剛展開,老師跟越發臨近的高考搶時間, 每次課間無fèng銜接,前一位剛走, 後一位就來。

  所有人都在一種高度緊張的壓力之中, 卯足了勁兒爭分奪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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