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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羞恥,方螢聲音顫抖得仿佛要散去:“……為什麼?”

  “我是一個沒有能……”蔣西池咬緊了後槽牙,借著月光凝視方螢赤。裸的身體,“……”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像這段時間無數次實驗過的一樣,在目光一觸及到女性的下。體之時,就條件反射性地反胃噁心……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

  方螢和污穢、骯髒、背德,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她被月光照著,輕盈,純潔,乾淨。

  她在光里。

  她就是光的本身。

  蔣西池愣了一下,緊接著,沉睡至今刻的,人類最本能的欲。望頃刻覺醒。

  第一次,他感覺到自己起了反應。

  痛苦、震驚之後,是接踵而至的尷尬。

  方螢咬著唇,眼裡漾著淚花,在等他把屈辱至極的“沒有能力”四個字說完,也等著他向她證明他的“沒有能力”。

  可這會兒,他下。面硬得像什麼一樣,和“沒有能力”哪有半分的關係?

  蔣西池窘迫地退後一步,抄起床上的空調毯,將心愛的姑娘一裹,緊緊蓋住。

  方螢眨了一下眼,眼淚就這樣滾落下來。

  這是被父親揍成那樣都不會哭的方螢。

  蔣西池心臟顫了一下,慌手慌腳地道歉。

  方螢兩手揪著毯子,嚎啕大哭,大罵:“王八蛋!”

  他急忙湊過去,大拇指去擦她臉上的淚水,心疼又慌張地說:“……你先穿衣服好不好?”

  方螢穿好了衣服,出門去找蔣西池。

  他就坐在客廳和陽台的邊界處,頭埋在雙臂之前。

  似是聽見她的腳步聲了,他啞聲說:“……別開燈。”

  他整個人仿佛和陰影融為了一體。

  “阿池?”方螢去他身旁坐下,手放在他頭頂,停了一瞬,把他腦袋抬起來。

  滿目的淚水。

  蔣西池別過眼,抬手擦了一下,先跟她道歉,“對不起……”

  方螢搖頭。

  她沒看蔣西池哭過,能讓他哭的事情,想必痛苦到了極致。

  “……可以告訴我嗎?”

  蔣西池沉默著,許久,終於艱澀地開口。

  阮凌凡的去世,在他的記憶里,已沒能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他只記得世界頃刻之間就改變了,他對吃飯、洗澡、睡覺這些最基礎的訴求,漸漸不能第一時間得到滿足。

  痛苦之後,蔣家平把最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開始無暇操心他的生活,就把他放在了姑姑蔣家莉家裡。

  姑姑和姑父都很隨和,兩人也很恩愛,是從大學就在一起的模範情侶和模範夫妻。

  但是好景不長,那看著謙謙有禮,溫潤如玉的姑父,居然在外面找了別的女人。

  扯皮了一年之久,姑姑還是被迫離婚。

  那之後,她就有些變了,有時候怔怔地發上一整天的呆,有時候又瘋狂地購物、做菜、健身。

  最多的時候,是她抱著他,喃喃地說:“西池,西池,你被拋棄了,我也被拋棄了,今後,就只有我們相依為命了……”

  那兩年的時間裡,蔣家莉對他極其依賴,她時不時發火,痛哭,要他哄小孩一樣地來安慰——他仿佛與她調換了身份,他成了她的監護人。

  與此同時,最開始單純的擁抱,也漸漸變得不再單純。

  變成了隔著衣服的撫。摸,變成了把他放在她大腿上的,不再隔著衣服的撫。摸……

  他懵懂不知,只是覺得這樣似乎不好,他覺得不舒服,可又不敢反抗,也不敢向任何傾訴。

  終於有一天,蔣家莉洗過澡,去他的床上躺下。

  她解開了衣服,捉住他的手,往下去,她說,“西池,你安慰姑姑好不好?姑姑很痛苦,姑姑除了你,什麼人也沒有了……”

  那一天,在他的記憶里,是cháo濕的,腥膻的,骯髒的。

  那之後,他就染上了時不時想要洗手的毛病。

  他自己偷偷看了一些書,終於明白這件事是何等的畸形。

  在蔣家莉第二次提出這樣要求的時候,他大罵:“變態!”

  蔣家莉驚駭,一巴掌朝他扇過去。

  和她一丁點兒的肢體接觸都讓他感到噁心,他覺得自己全身遍布細菌,他想去洗澡。

  蔣家莉一把將他拽回來,又是一巴掌扇過去,“你們這些方恩負義的東西!你們都想離開我!”

  他一口咬傷了她的手腕,才從她家裡逃了出來。

  他不敢告訴任何人,尤其蔣家平。

  他只有一個念頭,他得離開,到安全的地方去。

  於是他報了整個市離家最遠的青野中學。

  方螢睜大眼睛,眼淚放了閘,“這個人渣!我要去殺了她!”

  蔣西池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你覺得我髒嗎?”

  “你不髒!你沒有任何錯,錯的是那些真正骯髒的大人!”方螢淚眼朦朧地去擁抱他,心臟仿佛被人剜出來了一樣難受。

  她欣賞的,喜歡的,保護的少年,原來是從地獄裡掙扎而出。

  遠離了蔣家莉,蔣西池覺得自己漸漸在康復,尤其遇到方螢之後。

  大抵都曾陷在絕望而不見天日的深淵,他對方螢有一種天然的親近。

  這種親近,順理成章地,發展成了喜歡,成了想要跟她一生一世的決定。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康復。

  從那天看見方螢穿睡衣心猿意馬卻戛然而止;到班上同學放著《色戒》,自己被裡面的床。戲噁心得再度憶起往事;再到後來,他有意識去下了一部日本A.V,卻在正戲開始時,被噁心得難以繼續……

  他漸漸意識到一件事,他被當年被侵。犯的回憶徹底影響,他可能,一輩子無法……

  他強迫自己看了大量的小電影,試圖用“脫敏療法”,讓自己去適應,去相信這是一件尋常的事,結果都宣告無用。

  然後,他在一些書上看到,同。性。戀的幾個表現症狀,其中之一就是對異性的性。行為感到不適。

  於是他又去閱覽了大量的電影和書籍,去弄清楚自己會不會在性。取向上出了問題。

  結果顯而易見,他反感的是這件事本身,和性別沒有任何關係,觀看同性的性。行為,甚至加劇了他的反感程度。

  他不得不認命。

  方螢:“……所以顧雨羅……”

  “我在圖書館借關於同。性。戀心理學的書,被她撞見了,她以為我是……”

  “她什麼用心,居然傳播給別人……”

  “不是她說的。”

  “你怎麼知道?你還護著她……”

  方螢嗚嗚大哭,為這段時間什麼也不知道,只顧著鬧脾氣的自己。

  也為了蔣西池。

  他一個人,在這樣暗無天日的的黑夜裡,絕望地跋涉了多久,才能有勇氣把那些晦澀不堪,污濁骯髒的往事都倒給她聽?

  ——你相信我嗎?

  ——我怎麼可能不相信。

  第29章 打啵

  方螢開始是抱著膝蓋哭, 等蔣西池手掌過來拍她肩膀的時候, 她就順勢抱住了他的手臂哭。

  蔣西池不得不無奈地哄:“不哭了好不好?”

  心裡卻前所未有的輕鬆, 好像壓在他心間的大石,頃刻之間土崩瓦解,月光照進來,浮塵遊蕩, 但很快一切都會歸於沉寂。

  ——難過的時候,有人替你哭, 多好。

  方螢終於停下來, 腫成核桃的眼睛深情地凝視著他,抽噎了一下:“……餓了。”

  蔣西池:“……”

  兩個人便去翻冰箱找吃的——丁雨蓮走之前,把剩菜剩飯清理得一乾二淨。

  蔣西池:“我有個主意……”

  方螢期待地等著英明神武的蔣西池出主意。

  蔣西池:“……我們下去買泡麵吧。”

  方螢:“……”

  兩個人擠去門口穿鞋,方螢非要和他搶, 踩著他的腳,先把鞋穿好了——以前在蕎花巷, 他們比賽誰先跑到橋頭的時候, 常常會這樣。

  蔣西池這次沒搶, 讓著方螢。

  方螢開了門,踩在低矮的門檻上, 踮著腳等他。

  蔣西池蹲下身, 把運動鞋的鞋帶繫上,“帶鑰匙了嗎?”

  “帶了……”

  蔣西池起身,看她一眼。

  她玩兒似的踩著門檻上上下下,好像無時無刻不是這樣, 不馴服的,不溫順的。

  心癢,像被輕輕地撓了一下。

  他輕輕咳嗽一聲,“走吧。”

  一前一後地下樓。

  到這個時候,尷尬之感全面占領高地。

  兩人都是這樣,說著話,只要是目光有稍一對上的苗頭,就會有一個人先一步別開。

  夜色中,吃過飯了的大爺大娘開始出來遛彎,年輕的夫妻牽著狗,小孩兒在一塊兒瘋趕打鬧。

  一切都和平常一樣,卻仿佛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到超市,方螢沿著貨架一排一排往下找。

  蔣西池知道泡麵放在哪一排,但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提醒她,也就跟在她身後,一排一排往下找。

  “什麼口味?”方螢舉起了一桶,“……這個行嗎?”

  “嗯。”

  “這個呢……”

  “嗯。“

  ……

  等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往購物籃里扔了五桶泡麵。

  方螢怔愣地瞧了一眼,又把多出來的放回去。

  “我來……”

  手指碰上。

  方螢觸電似的一彈,“那個……我去看看那邊有沒有火腿腸!”

  艱難地買齊了東西,回到家裡,燒水泡麵。

  兩人分踞餐桌的兩端,埋頭哼哧哼哧嗦著一點兒也不好吃的泡麵,偶爾說兩句話。

  “……又要月考了。”

  “嗯。”

  “數學老師剪短髮了,注意到了麼?”

  “沒。”

  “這個口味還挺好吃的。”

  “嗯。”

  “這個火腿腸味道有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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