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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避開了交通高峰期,可市中心的車輛仍堵得水泄不動,莫晗耽擱了半個多小時才趕到省城醫院。

  見到莫小楊時,他已經住進了隔離室里,全副武裝的護士站在他身旁,正在調慢點滴的速度。

  莫小楊躺在chuáng上,臉色像一張白紙,兩頰消瘦得凹陷下去。

  即使在睡夢中他仍舊皺著眉頭,神qíng透出不一般的痛苦。

  莫晗的臉貼在玻璃窗上,看著他孤獨一人,卻無法伸手觸碰,一顆心緊緊揪起。

  鄭老師站在她身後,輕聲說:“醫生初步診斷過了,有可能是腦膜炎。”

  “腦膜炎?”莫晗吶吶地重複著這個陌生的名詞,“他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清楚。”鄭老師說,“今天早上他沒來上早讀,我去寢室檢查時發現他發燒了,就帶他去醫務室打針,沒想到下午他更加嚴重……”

  莫晗咬著唇點了點頭,心裡越發惴惴不安。

  鄭老師還得趕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將莫小楊交到莫晗手裡就不得不先離開了。

  莫晗隨後找到莫小楊的主治醫師,向他詢問詳qíng。

  醫師是個中年男人,手裡拿著莫小楊的血檢報告,凝思半晌,眉頭緊鎖。

  他直言問:“我看了患者之前的病例,他是HIV病毒攜帶者吧?”

  莫晗點頭,“……是。”

  醫師分析道:“從患者的血檢結果來看,他的CD4已經低於兩位數,qíng況很不樂觀,極有可能是進入發病期了。”

  莫晗腦子裡嗡的一聲炸開,她最害怕的事終於還是來臨了。

  醫師繼續說:“明天再做一次檢查,一旦確認發病,說明HIV已經開始摧毀他的免疫系統,現在的腦膜炎只是併發症狀之一,以後還會有更多疾病纏身。”

  長期在這裡工作的人見慣了生離死別,即使面對最惡劣的qíng況,語氣仍能保持客觀平靜。

  莫晗卻遠遠做不到,醫生一番話講得她心驚ròu跳,指尖克制不住地顫抖。

  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緩慢地問:“如果發病的話……他還能活多久?”

  醫師說:“這個不好說,短的話半年不到,長的話兩年多。”

  類似的信息莫晗早在網上查過無數次,可是從專業人士口裡說出來,又是另一種衝擊力度。

  醫師說完最嚴重的可能性,又給她打一劑安心針,“不要因為發病就放棄治療,我遇到過一個心態積極的患者,最危急的時候CD4隻剩個位數了,但經過長期的藥物治療,又恢復了兩百多個。”

  “會的,我們一定會配合治療。”莫晗一個勁地點頭,遲疑了一陣子,又問:“我大概要準備多少醫療費呢?”

  “國家會繼續免費給你們提供抗病毒/藥物,但治療並發病的費用需要你們自己支付。”經過一個短暫思考的時間,醫師說:“保守估計,十萬吧。”

  莫晗木楞地點點頭,“……好,我會儘快籌齊的。”

  那天晚上莫晗沒有回學校,而是向輔導員請假回家住。

  周遠安辦完事後給她打電話,一直打不通。他隨即又去詢問她的室友,才得知莫晗今天晚上沒有回宿舍。

  周遠安深夜搭車趕到她家,按了半晌門鈴,裡面毫無動靜。

  他拿出備份鑰匙,打開門走進去,屋裡開了盞燈,莫晗果然在。

  她坐在客廳里,埋頭快速按著計算器。桌子上亂七八糟,全是打開的存摺和信用卡,還有零零散散的紙鈔和硬幣。

  周遠安走到她跟前,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莫晗知道周遠安找來了,進醫院前她怨氣很重,決意要與他大吵一架,現在卻已經完全沒那個心思。

  周遠安在旁邊杵了半晌,她陰陽怪氣地問:“怎麼,你的課上完了?”

  周遠安眨了下眼睛,有些糊塗,“什麼上完了?”

  “課啊。”莫晗將錢放好,抬頭對上他的雙眼,“我看有三個美女老師給你上課呢,艷福不淺嘛。”

  周遠安不知道她又在胡扯什麼,他好整以暇地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來說:“學生會近期準備舉辦個大活動,需要拉贊助。今天晚上我們會長跟那邊的公司主管見了一面,談這個事qíng,讓我也跟著學習學習。”

  他頓了一秒,明白些什麼,“你見到我了?”

  莫晗愣住不動。

  好些陣子她才反應過來,忍不住自嘲地搖搖頭。

  原來他說的“有課”是“有客”,怪她自己胡思亂想,白白難受幾個小時。

  說到底,是吃過一次虧,潛意識裡對他已經不夠信任。

  莫晗憂心地嘆了口氣,如果莫小楊的病也只是一次烏龍事件該多好……

  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偶然?

  她往周遠安身邊坐近些,伸手抱住他,將臉輕輕貼在他的胸口。

  心靈安靜了一會兒,她的聲音悶得透不過氣:“都怪你。”

  周遠安一臉無辜:“我怎麼了?”

  莫晗指控道:“你害我心煩意亂,顧此失彼,把吉他丟在醫院忘記拿了。”

  周遠安本想回話,卻及時抓住重點,皺了皺眉,“你去醫院了?”

  莫晗久久沒出聲,臉換了個方向,埋進他懷裡。

  周遠安不知道她又在鬧什麼脾氣,安靜地等著她出聲。

  不知過去多久,卻感覺到胸口濕熱一片,她低落的qíng緒也隨之流進他的心裡。

  只是丟了把吉他,能傷心成這樣?

  莫晗抽噎著說:“莫小楊發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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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獨家首發

  周遠安不知道她又在鬧什麼脾氣,安靜地等著她出聲。

  不知過去多久,卻感覺到胸口濕熱一片,她低落的qíng緒也隨之流進他的心裡。

  莫晗抽噎著說:“莫小楊發病了。”

  兩天後,莫小楊從隔離室里搬出來,轉移到普通病房。之後他又吃了半個月的藥才脫離危險區域,CD4勉qiáng恢復三位數,不再持續性低燒。

  莫晗為了照顧他,每天在學校和醫院之間來來回回地跑,整個人也跟著瘦了一圈。

  十萬塊醫療費對她來說是天價,莫浩留下來的錢只剩一萬多。周遠安說會努力幫她湊,她再向親朋好友們借一點。可還是湊不夠十萬。

  況且這十萬塊還只是醫生的初步估計,發病之後的種種開銷一定是個無底dòng。

  莫晗很清楚,只有天降一筆巨款,才能改變現在的局面。

  在歌手比賽報名限期的最後一天,她終於帶著報名表殺了過去,衝著獎金去。

  校內的選拔對她來說是小事一樁,沒怎麼排練就輕而易舉地進了前三。

  接下來在市級和區級的比賽中,莫晗準備了好幾首英文歌,可她的英文發音實在太蹩腳,不得不請周遠安矯正。

  周遠安教規教,她記不記得住又是另外一回事。莫晗音標沒學好,很多單詞不會讀,只能靠漢語發音去背。

  周遠安最近也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大部分時間都扎在模具室里不出來。

  莫晗每次去找他,他桌面上總是一堆木屑和粉塵,連她聞了都忍不住打噴嚏,不知道他這個鼻炎重度患者是怎麼忍過來的。

  聽周遠安說,他買了幾本書回來研究,正在準備做一把吉他。

  莫晗大為吃驚,“吉他?能彈的那種?還是只是擺設?”

  “當然是能發音的。”周遠安說。

  莫晗眨眨眼睛,“……你打算做多久?”

  他保守估計:“至少三個月吧。”

  莫晗不太相信,“你確定能做得出來?”

  “試試吧。”周遠安沒把話說太滿。

  不是莫晗故意潑冷水,一把質量好的吉他,從選材到安裝到飾面都有很多嚴格精細的要求。複雜程度難以想像,一旦共鳴箱和指板稍微偏差,出來的音就會相差十萬八千里。

  周遠安畢竟不是專業人士,很難掌握到那個技巧。

  莫晗沒抱太大希望,但也沒阻止他。

  周遠安這個月在上立體構成的課程,作業規定用黏土、木頭和報紙等工具完成。

  他閒暇之餘,隔三差五地往莫晗這裡送各種小玩意。一開始是些造型粗糙的陶陶罐罐,然後慢慢過渡到豎笛、口琴等樂器,最近已經開始送自己手工雕刻的小玩偶了。

  他一次次刷新莫晗的認知,令她不禁改觀,這麼心靈手巧的人,沒準真能做一把吉他出來。

  莫晗的賽事進行得一帆風順,雖然比賽規定只能單人獨唱,但莫晗選定的某些曲目需要一個配合默契的吉他手同台。

  她思來想去,最後欽點了王林。

  王林雖然是貝斯手,但剛入門時學的是吉他,如今重操舊業,與莫晗磨合磨合也不錯。

  他是新聞系的學生,寫起稿子來比學設計的還忙,不過還是很仗義地答應每個周末抽空陪莫晗排練。

  莫晗預約了下午兩點的練歌房,提前趕到。

  王林中途去上廁所時,居然帶回來一張久違的面孔。

  他領著李越海走進來,喜氣洋洋地說:“快看我碰見誰了,真巧啊!”

  站在身後的李越海對莫晗笑了一下,莫晗也對他點點頭。

  莫晗已經數不清多久沒見到李越海了。

  她並不是完全沒有他的消息,喝酒時常聽樂隊的人說起他。

  她知道他最近過得不賴,父母留下來一筆遺產,再加上林朵兒這個qiáng硬的後台,能保他一輩子衣食無憂。

  可他看起來仍舊不快樂。

  兩撇濃眉隨時皺起,如囚鳥一般,卻不知那把枷鎖究竟是什麼。

  王林扯著大嗓門說:“海鳥你知道不?莫爺在參加一個選秀比賽,馬上就要當大明星了!”

  這人打嘴pào的本事跟大K有得一拼,莫晗啐他:“別做白日夢。”

  李越海說:“我知道,我去看過比賽。”

  莫晗聞言看向他,過了幾秒才問:“感覺怎麼樣?”

  李越海點頭,“挺好的。”

  那天他們在排練一首英文歌,王林高中學習成績不錯,rap練得很溜。反觀莫晗,心緒不定,一直掉鏈子,要麼搶拍要麼忘詞。

  李越海旁觀一陣子,沒好意思指責莫晗,反而朝王林走去,接過吉他背在自己身上。

  “你剛剛solo的地方有幾個音沒彈好,我示範一下。”

  李越海隨即做了個錯誤的示範,又做了個正確的演示。

  一曲完畢,王林搖搖頭,自嘆不如,“海鳥這手速真是行雲流水啊,你說我單身這麼多年,怎麼還是沒你快?”

  李越海:“……”

  莫晗:“……”

  那次之後,李越海常來練歌房看他們排練,只不過每次停留半個小時就匆匆離開。

  他畢竟曾經是樂隊的隊長和主唱,會提幾點中肯的意見,對莫晗和王林都有很大幫助。

  次數多了,王林腦子裡產生一個提議:“我感覺這歌海鳥比我都熟了,而且他彈得也比我好,要不你們搭檔吧?”

  沒容一秒的間隙,他又說:“過段時間我要外出參加實踐,可能沒空排練,海鳥你來接班吧!”

  莫晗沒說話,轉頭看向李越海,心裡一番考慮。

  李越海卻先表態:“我最近也很忙,在準備考雅思,沒時間碰吉他。”

  他話說得很委婉,但也是拒絕的意思。

  王林愣了愣,“考雅思幹什麼?你要出國?”

  李越海點頭:“嗯。”

  “什麼時候決定的?”王林大驚失色,“你一個人出國?還回來不?”

  李越海似有若無往莫晗這邊望了一眼,過了幾秒才輕聲說:“跟林朵兒一起。”

  莫晗沉默不語,心裡暗自嘀咕,這什麼出國熱的時代啊,怎麼誰都想往外跑。

  過了會兒,莫晗開口說:“沒事兒王林,你要忙就先去忙,大不了這首歌往後推,我換首安全點的。

  王林思考片刻,終於點點頭,“行。”

  ********

  莫小楊住院一個多月,病qíng反反覆覆,學校的課程已經徹底落下。

  自己的身體出了這麼大的問題,莫小楊不可能毫無察覺。莫晗不得不告訴他真相,卻又不忍全盤托出。

  他的親生母親沒有賜予他任何東西,只留給他一身病難和疼痛。對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孩來說,怎麼接受得了這樣殘酷的現實。

  莫晗只與他透露一半,“你生了個比較特殊的病,跟感冒發燒不一樣,要住在醫院裡。”

  莫小楊問:“要住多久啊?”

  “半年吧。”

  莫小楊聞言沮喪,最關心的事是:“那我豈不是很久都見不到小蜜蜂了?”

  “是啊。”

  莫小楊老氣橫秋地長嘆一口氣,“天意弄人啊,這次調座位我好不容易跟小蜜蜂坐同桌,結果沒坐幾天就生病了。”

  莫晗哭笑不得,“你這麼喜歡人家?”

  莫小楊重重點頭,“是啊!”

  “那小蜜蜂喜歡你麼?”

  他猶豫幾秒,也肯定地點頭:“嗯!”

  莫晗不由好笑,“你哪裡來的自信?”

  莫小楊說:“每次我們玩過家家,小蜜蜂當媽媽,讓我當爸爸。”

  “這就算喜歡你了?”莫晗想起他那小qíng敵,問:“那陳建翔當什麼?”

  莫小楊說:“他當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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