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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智的司機通常會選擇中途下高速,另闢捷徑。

  這麼一來,國道也遭殃了。

  一路上車就沒少過,幾乎一輛挨著一輛,絡繹不絕。

  經過路面稍窄的地方,更加擁擠,車速二十碼都開不到。

  莫浩小心翼翼地掌握著摩托車,在小轎車之間鑽空子,開得歪歪扭扭。

  莫晗見他控制得非常吃力,不由擔心:“爸,你行不行啊?”

  莫浩說:“行。”

  他行,莫晗快不行了,抱著行李箱的雙手又酸又沉。

  她哀聲說:“這得塞到什麼時候?你還是把我跟莫小楊放下來吧,我們坐大巴回去。”

  莫浩說:“這個路段比較塞,到前面就好了。”

  huáng氏回頭瞪她:“忍一忍吧,這點苦都吃不了。”

  莫晗堅持要下車,沒好氣地說:“我就是這麼嬌氣,忍不了,快放我下來!”

  莫浩手忙腳亂,抽空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正要說什麼,莫晗餘光突然瞥見一輛轎車往這邊靠,忙叫道:“小心!”

  莫浩一驚,連忙錯開方向。

  可反應還是慢了些,兩輛車蹭刮在一起。

  莫晗的腿張得比較開,那一下正好撞在車身上,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沒想到短短几秒內釀成禍端,莫浩心裡咯噔一聲,忙下車查看。

  他撞上的是輛黑色小轎車,右側車門處颳了一道長長的漆,顯得格外突兀。

  車主也走下來,彎著腰反覆檢查。

  莫浩雖然對車牌不了解,但一定價格不菲,他一慌神,雙腿就軟了。

  忙不迭低聲下氣地求qíng:“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一家老小……”

  車主抬頭看他,反倒先注意到他身後的莫晗。

  莫晗也盯著那人,呆呆地叫了聲:“……周老師。”

  沒一會兒,車上下來另一個人,眉目和淡,身姿頎長。

  除了周遠安還能是誰。

  莫晗看到他,微微用力咬了下嘴唇。

  在周遠安的目光望過來之前,她把頭扭向別處。

  另一邊已經亂得不可開交。

  似乎能感受到一大筆債壓在頭頂,莫浩兩條腿越來越無力,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道歉的話。

  huáng氏也上前插一腳,無知者無畏,她越俎代庖地用手擦車,說:“哎呀,這都是灰,擦擦就沒事了,老闆你快看看,是不是沒撞到哪?”

  兩人卑微到塵土裡的姿態令莫晗無所遁形。

  那瞬間她想逃離這個地方,索性裝作從來沒認識周遠安,或者再也不要見到他。

  可他的視線就那樣明明堂堂地落在他身上,不躲不閃,仿佛輕易就能戳穿她的心事。

  她心煩氣躁,忍不住沖huáng氏大喊:“撞了就是撞了,你不要再亂碰!”

  “你吼什麼吼?”huáng氏回頭瞪她,惡聲惡氣道:“要不是你非要下車,能出這漏子嗎?現在出事了你就只會在旁邊看!”

  後面的車輛等得不耐煩,紛紛按喇叭催促。

  一時聒噪聲四起。

  莫晗臉上掛不住,胸口不停起伏著,轉身甩手就走。

  周遠安二話不說追了上去。

  莫小楊為難地左右看看,也跟在後頭。

  莫浩和huáng氏說的是地地道道的方言,周父聽了半天仍一頭霧水,雞同鴨講。

  大致意思他是聽懂了,現場也看得差不多。

  糾結半晌,他終於表態:“你們別太緊張了,是我的車變道,責任在我,你們無需賠償。”

  莫浩一愣,“真的?”

  “嗯。”周父說,“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噴個漆最多幾千塊錢。”

  “那……我們可以走了?”huáng氏一臉不敢相信。

  周父點頭:“大過年的不必麻煩交警了,我照個照片讓保險公司報銷就行。”

  huáng氏一聽這話,喜極而泣,險些給他下跪,“哎呀,老闆您真是大好人,太感激您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到哪裡找您這麼公道的人啊。”

  文化人碰上村哥里婦,一時倒有些不知所措,周父上前將兩人扶起,說:“言重了,你們趕緊收拾收拾上路吧,後面的車已經堵死了。”

  莫浩一個勁點頭,“好的好的。”

  另一頭,莫晗半瘸半拐,沒走幾步就被周遠安追上。

  他抓住她的手臂,被她負氣地用力甩開。

  周遠安微微蹙眉,“你的腿怎麼樣?”

  “不用你管!”

  周遠安不知道她在生他的氣,還是生她父母的氣,大馬路上也由不得她使性子。

  他不得不動用蠻力,一舉將她抱起來。

  莫晗最討厭他來這一招,明明不是東北男人,卻越來越得心應手。

  她奮力地捶打,可不起作用。

  莫晗亂吼亂叫:“你要幹什麼!”

  周遠安一邊往回走一邊說:“別動,我送你去醫院。”

  “這荒郊野外的哪有醫院?!”

  “找一找就有了。”

  莫浩和huáng氏眼見自家女兒瘋瘋癲癲地被一個陌生男子扛回來,呆若木雞地盯著。

  周遠安畢恭畢敬地說了聲:“伯父伯母好。”

  “……嗯,好。”莫浩慢了兩拍才出聲。

  周遠安又說:“我先送莫晗去醫院看看,沒事了再送她回家。”

  “你放我下來!”莫晗抵死不從,“不要你管!”

  莫浩看著女兒,一時沒反應過來,猜測她跟這個小年輕是什麼關係。

  huáng氏已經迫不及待地把她賣了出去:“行行行,你們去吧,讓莫晗給我們打電話就成。”

  莫浩想了想,不放心地跟上去,問莫晗:“你們認識嗎?”

  “不認識!”莫晗一口咬定,“他是人販子!”

  周遠安:“……”

  莫小楊唯恐天下不亂,舉起手說:“我知道!”

  眾人的視線都朝他聚過來,他大聲說:“他們睡在一起!”

  莫浩聽得腳步一頓。

  周父更是臉色鐵青。

  被擋路的人心急火燎,將頭探出車窗,義憤填膺地指責:“前面的人在幹嘛!到底走不走?”

  “不走就讓一邊去!別擋在路中間!”

  “就是!有沒有公德啊!”

  這場鬧劇不得不糙糙收場。

  莫浩三人悻悻地將車停在一邊,莫晗則坐進了周父的車裡。

  莫晗雖然在周遠安面前張牙舞爪,但到了不怒自威的周父眼皮子底下,絲毫不敢造次。

  與其說是敬畏他,不如說是不想再讓自己難堪。

  她老老實實地坐在后座,只用眼神繼續跟周遠安暗地交鋒。

  周父雖對周遠安的擅作主張極度不滿,可當著外人的面,也不好發作出來。

  若不是單位突然有事,他不會選擇這時候開長途回桐關,誰知道一開年就遇到這麼倒霉的事。

  他一路沉默,臉色鐵青。

  車子開進城後,他隨便找個小診所,把兩人丟下。

  作者有話要說:  莫浩:“balabalabala……”

  huáng氏:“balabalabalabalabala……”

  周父:“???”

  ☆、43|第 43 章

  莫晗的傷不算嚴重,大腿外側有大面積淤青,腫了起來,但不影響走路。

  上完藥就可以離開醫院,莫晗盡最快的速度走在前面,周遠安馬不停蹄地緊跟在後。

  兩人一路拉拉扯扯,你追我趕,險些把經過的手推車給打翻。

  莫晗也知道醫院不得擾亂清靜,雖很想開口罵人,可一直憋著火沒有發作。

  周遠安有機可乘,緊緊拽住她的手,疾步走進男廁里。

  他反手將門鎖上,擋住莫晗的路。

  這樣也好,關起門吵架。

  莫晗怒不可遏地踹了他一腳,“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的形象不知是何時崩塌的,鏡子裡照出來的那個人,披頭散髮,滿目凶光,衣領皺成一團。

  莫哈餘光瞄了一眼,不敢認那是自己。

  她那一腳不算重,對周遠安來說不痛不癢。

  他心平氣和地說:“你為什麼不告而別?這麼多天跑哪裡去了?我打你電話一直打不通。”

  莫晗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我為什麼走你應該很清楚吧?難道陶悅沒有告訴你?”

  周遠安有一段時間沒說話,顯然他是知qíng的。

  他復又開口:“你應該等我回來,我會跟你解釋。可你一句話不說就突然消失,我很擔心……”

  “我為什麼要等你解釋?我有眼睛,自己看得見!也有一個成年人的基本判斷能力!”莫晗渾身是刺地打斷他,停了兩秒,不忘嘲諷,“怎麼樣,一個人的日出好不好看?”

  周遠安並不受刺激,他依舊平靜地看著她,許久才說:“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你不用在乎別人的眼光,把真實的qíng緒表露出來吧。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喊就喊,我不會阻止你。等你發泄完之後,我們好好談一談。”

  “周遠安,你別總是一副拯救蒼生的態度。”莫晗不屑一顧,“你把我當什麼?不聽話的小孩?還是你的心理病人?你叫我哭就哭,你叫我笑就笑嗎?”

  周遠安抿著唇,過了一會兒才問:“那你想讓我怎麼做?”

  “你不是很了解我麼?”莫晗輕笑兩聲,“對我這種女人來說,在大街上摔了一跤,最需要的不是別人的問候,而是視若無睹!你越關心我,只會顯得我更加醜態百出!”

  周遠安說:“我不是別人,別人可以冷漠,但我必須上來扶你。”

  “扶我?”莫晗止不住地冷哼,“你別推我一把就不錯了。”

  周遠安靜靜地看著她,目光里有無奈與悵然。

  “莫晗……我對你沒有惡意。”

  莫晗冷著臉,言如刀鋒:“這種話半個月前我深信不疑,可現在。”

  她搖搖頭,“對不起,每個字都太單薄。”

  “當初我問你跟陶悅是否還有聯繫時,如果你實話跟我說,我願意理解你。可到現在你才準備跟我坦白,已經東窗事發了,你的話還有多少可信度?”

  周遠安眼神深沉,放緩語速:“只要你問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好啊。”莫晗點點頭,勢要與他對簿公堂,“那麼你兩隻眼睛坦坦dàngdàng地看著我,告訴我,你跟陶悅究竟是什麼關係?”

  “同學。”

  “僅限於同學?”

  周遠安頓了兩秒,“朋友。”

  “什麼程度的朋友?”莫晗追問不休,“從初中一直到現在?多久見一次面?每天都有聯繫嗎?”

  周遠安點頭,“是。”

  莫晗看著他,沉默許久,才問出下一個問題,“你喜歡她嗎?”

  周遠安搖頭否認,“我把她當妹妹看。”

  “妹妹。”莫晗照著念了一遍,笑了笑說:“這個稱呼真不錯。”

  她轉而問:“那你對我呢?你喜歡我嗎?”

  “嗯。”

  “討厭我嗎?”

  “不討厭。”

  “從始至終,徹徹底底,不曾討厭過?”

  周遠安沒有回答。

  “你知道我對陶悅做過什麼嗎?”

  莫晗繼續說:“在她的桌子裡放蟑螂和老鼠,這都算小的。”

  “當著全班的面大聲讀她的日記,跟別人一起看她的笑話。”

  “她被老師性騷擾,我冷眼相加。”

  “最惡劣的一次,她去上廁所,護墊掉在半路上。男生們沒有見過,問我那是什麼,我說是保險套。”莫晗一抖一顫,笑得沒有溫度,“很荒唐吧?這麼扯淡的事居然也能以訛傳訛,讓全校的人信以為真。”

  她下了結論:“你的好妹妹輟學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這樣你還不討厭我,不是你在說書就是我在做夢。”

  周遠安張嘴要說話,莫晗伸手打斷他:“今天到此為止吧,你不是我想像中的聖潔,我也是你一早就知曉的險惡。我跟你把話說清楚,但不代表想跟你撕破臉皮,大家都回去冷靜一段時間,再做決定。”

  話音落定,她打開門利落地走出去。

  周遠安的手緩緩垂了下來,無力阻攔。

  *

  回到家時,天色已黑。

  莫晗把鑰匙丟給莫小楊,她在門外按了半天門鈴,終於有人來開門。

  屋裡三人正在吃晚飯,開一盞小燈,沉默得久了,連空氣也會凝固。

  見莫晗回來,huáng氏眼睛一亮,最先迎上來,問:“你跟那個男孩子到底什麼關係?他家裡做什麼的?有沒有錢?”

  莫晗身心疲憊,不願搭理。

  她脫了鞋,徑直走進屋裡,在飯桌邊坐下。

  huáng氏這時候絲毫不介意熱臉貼冷屁股,依舊問個不停:“你們後來去哪了?他有沒有對你說什麼?那個開車的是他爸嗎?”

  莫晗視她如空氣,看著對面的莫浩,問:“你討到工資了嗎?”

  莫浩微弱地嘆了口氣,搖了下頭。

  一提這事,huáng氏立即換了副嘴臉,臭罵道:“那個王八蛋!工廠早倒閉了,他一個人卷了錢跑路!這種沒良心的人遲早天打雷劈!”

  拖欠太久的工資多半要不回來,莫晗對這個結果並不驚訝。

  她淡淡地收回視線,給自己盛了碗飯,動起筷子。

  huáng氏開始發愁,“這可怎麼辦喲,小宇的終身大事又沒著落了。長得漂亮的姑娘看不上我們,家裡有錢的更瞧不起我們,就連自家人也嫌棄我們,唉……”

  她話裡帶刺,莫晗裝作聽不懂。

  huáng氏喋喋不休,“他爹啊,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儘快湊齊這筆錢啊。小宇年紀不小,不能再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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