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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先大腦一步醒來,糊弄兩腳踹開被子,世界終於變得清涼些。

  皮膚表層源源不斷地感受到從另一個人身上傳來的體溫,她後知後覺地推他兩下,他如泰山一樣推不動,她只好作罷。

  莫晗發現周遠安特別喜歡從背後擁著她睡,他可以一整夜保持這個睡姿,樂此不疲。

  每天早上,她仍掙扎著不願睜眼時,他已經醒來。

  這個不善表達的男孩在chuáng上卻是主動而溫柔的,她能感覺到他在身後細密地親吻自己,從肩胛到臉龐,而後掌心順著她的手臂慢慢滑下,與她十指相扣。

  莫晗轉過身來,向著他微笑,迎接這個清晨的吻。

  她沒刷牙,不願意張嘴,周遠安就只在外面停留。

  溫存片刻後,莫晗終於被他徹底吻醒。

  她揉揉眼睛,懶散地舒展著四肢,問:“幾點了?”

  周遠安答:“八點。”

  不算早,也不算晚。

  莫晗猶豫是該起chuáng,還是該睡個回籠覺。

  這一小會兒的功夫,半個身子又被周遠安抱進懷裡。

  莫晗眨眨眼,不解地問他:“為什麼喜歡從背後抱?”

  周遠安輕聲說:“這樣擁抱,心臟才在同一個方向。”

  莫晗平常粗魯慣了,更不是什麼文人雅士,可偶爾聽聽這樣的恬言柔語,仿佛也能受到感染。

  她伸手點周遠安的額頭,莞爾一笑。

  男人早晨最旺盛,莫晗恰恰相反,剛起chuáng幹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以往這種qíng況,她多半只顧自我,不會配合。

  今天或許念在氣氛太好,她心一軟,就被周遠安打開大腿,放他進來了。

  這麼一來,一上午的時間又虛度過去。

  中午,周遠安買了兩份盒飯回來,莫晗懶得換衣服,被子裹著身子,大喇喇地坐在chuáng上吃。

  她qíng緒起伏相當大,沒吃幾口就把筷子甩一邊,擺臉色道:“不吃了。”

  周遠安問:“怎麼了?不合胃口?”

  莫晗黑著臉,說:“來這裡就沒吃過面,你說呢?”

  周遠安遲鈍地 “喔”了一聲,是他疏忽了。

  他忙安慰:“你先將就填飽肚子,晚上我帶你找家好吃的麵館。”

  莫晗不qíng不願地抓起筷子,勉qiáng扒了兩口米飯,又抱怨起別的事:“我來孚州已經兩天了。”

  “嗯”

  莫晗憤憤不平:“哪也沒去,就在chuáng上度過的。”

  周遠安乾咳兩聲,放下飯盒,赧然道:“我白天又沒跟你怎麼樣……”

  “呸。”莫晗眼睛瞪得比銅鈴更大,“你完事就拍拍屁股走人,我不得在chuáng上養精蓄銳半天嗎?”

  周遠安知道她所謂的“養精蓄銳”不過是賴在chuáng上玩手機、不肯起來罷了。

  莫晗不會平白無故發脾氣,周遠安對她的性格已然把握得十分準確。

  他順著她的話問:“你想去哪裡玩?我明後兩天都有空。”

  莫晗脫口而出:“去海邊。”

  周遠安點點頭:“可以。”

  他兀自思考一陣子,規划起行程:“那我們明天去岷海吧,住一個晚上,第二天起得早的話還能看到日出。孚州的海鮮也很好吃,你要趁這個機會嘗一嘗。”

  正中莫晗的下懷,她立馬眉開眼笑,點頭答應。

  下午周遠安回家一趟,收拾幾件衣服,順便向周父請示一聲。

  周父晚上才回來吃飯,周遠安選擇在飯桌上開口。

  他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周父厲聲打斷:“你把話說清楚點,到底是跟朋友出去玩,還是跟女朋友出去玩?”

  周遠安端著碗,一時不語。

  景氏聞言一愣,看向周遠安,“小安有女朋友了?”

  周遠安微微抿唇,不做聲。

  周父板著臉,用筷子指指他:“昨天周騰說你把女朋友帶過去了,哪裡來的女朋友?!我不是嚴令規定過你大學不准談戀愛嗎?你現在越來越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了!”

  景氏仍驚訝地看著周遠安,“兒子,真的假的?”

  周遠安本就沒打算隱瞞,在兩道亮堂堂的視線下,緩慢地點了點頭。

  景氏消化片刻,好奇地問:“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周遠安沒出聲,周父代替他回答:“他們學校一個整天惹是生非的小丫頭,頭髮染得比周遠安他奶奶還白,哪裡是來學習的?瞎胡鬧!

  他越說越氣,景氏連忙拍拍他的後背,說:“你先別生氣,聽聽兒子怎麼說。他都二十一歲了,應該有自己的思想,找女朋友這種事很正常。”

  景氏是標準的南方小女子,蕙質蘭心,說話溫婉柔順,周遠安的性qíng也隨她。

  周父吹鬍子瞪眼:“那他怎麼盡找這些歪門邪道的人?!我瞧著上回那個病懨懨的小姑娘都比他現在這個女朋友順眼!以後娶回來還不把家裡鬧得雞犬不寧?!”

  景氏柔聲勸說:“兒子現在還年輕嘛,玩一玩沒什麼大不了,他自己會把握好分寸的。”

  “玩什麼玩?!”周父拍拍桌子,老一輩思想:“你現在要麼給我專心學習,要談對象就談個正經的,別整天跟那種拖你後腿的人混在一起!”

  周遠安默默地吃著飯,一聲不吭,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與他硬碰硬。

  周父很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他從小自覺自持,沒怎麼讓長輩們操過心。可對於一些他認定了的事,不管長輩們怎麼橫眉怒目地說,他聽聽也就罷了,堅決不改。

  雖不頂嘴,也不妥協。

  這種人脾氣說好是好,但就像一座頑固不化的石頭,打他沒反應,推他又推不動,沒人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周父瞪了他半天,不苟言笑地問:“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周遠安說:“這個學期。”

  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周父命令:“趁著還沒怎麼樣,趕緊斷了,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們的。”

  周遠安閉著嘴,果然又不表態。

  景氏看著僵持不下的兩父子,趕忙打圓場,夾了快豬肝放進周父碗裡,“快點吃,菜涼了就不香了。”

  周父聲音稍微緩和些,喉結動了動,對周遠安說:“明天哪也不許去,在家裡把八千個單詞聽寫一遍,我晚上回來檢查。”

  “你既然選擇了這個專業,就要走在別人前面。”他停一停,繼續說:“我限你最遲大二把托福過了,大三開始準備申請學校,不准再拿不想出國做藉口。”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先看更新、再去我微博看配圖的人,是多數嗎,嘿嘿。

  ☆、39|第 39 章

  第二天早上,周遠安還是悄無聲息地溜出了家門。

  他在賓館門口接到莫晗和莫小楊,三人隨便吃了點早餐,然後一起出發。

  孚州是個小城市,從市區到岷海港口不過一小時的車程。

  莫晗期盼此刻多日,從車子上高速開始,臉就一直巴在窗戶上,望眼yù穿地看著外面。

  距離岷海港口還有十里路的時候,視野越開越開闊,qiáng勁的氣流刮進來,車裡幾個人的頭髮狂亂飛舞,鼻邊似乎已經能聞到海風淡淡的鹹味。

  周遠安的臉被髮絲拍得生疼,聲音艱難地穿過巨風,“把窗戶關上吧。”

  莫晗qíng緒高漲,堅決地搖搖頭:“不關!”

  周遠安萬念俱灰地閉上眼,決定放棄自己的髮型。

  到了海邊,周遠安還沒來得及付車費,莫晗已經沒影了。

  他沒見過她這麼開心的樣子,今日天冷降溫,她仍堅持脫了鞋,光著腳丫在cháo濕的沙灘里歡呼飛奔,跑得比風更快。

  莫小楊也提著兩隻鞋小跑在她身後,沙灘上留下兩排長長的腳印,延伸向遠處。

  周遠安這個時候沒必要自找苦頭當跟班,他好整以暇地找了塊乾燥的沙地,坐下來看著兩姐弟嬉鬧。

  沒坐多久,手機在口袋裡震個不停,是周父打來的。

  周遠安早上出門時為了聯絡莫晗才帶著手機,現在可以關機了。

  做完這些,他安心地看向遠處。

  日光鼎盛,海天共色。

  時而有海鷗的蹤影飛過,cháo水層層疊疊,一漲一退地湧向岸邊。

  莫晗的身影融入波光粼粼的海面,周遠安看著眺望遠方的她,時光也悄然靜止。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她終於玩累,懷裡抱著一堆貝殼朝他跑回來。

  周遠安坐在高處,她跑得有些笨拙,每個腳步都深陷進沙堆里,難以拔出。

  好不容易跑到他身邊,莫晗一屁股坐下。

  她雙手捧著貝殼,獻寶一般伸到他面前,問:“漂不漂亮?”

  周遠安點點頭,不知該如何評價。

  畢竟這是他五歲時才會興高采烈做的事。

  莫晗忙著將她的貝殼們串起來,周遠安在旁邊等待。

  他看了眼時間,說:“快中午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

  “不!”莫晗一聽這話就狠狠拒絕:“難得來一次,讓我多呆會兒!”

  周遠安忍不住笑笑,遷就她:“行。”

  他看著她一絲不苟地將貝殼裡的沙子一顆顆清理出來,連頭髮垂到地面了都沒發現。

  周遠安伸手幫她把頭髮紮起來,隨口問:“你很喜歡看海?”

  “是啊。”莫晗點點頭,手裡動作沒停下,感嘆道:“那種一望無際的感覺,無拘無束,誰不喜歡啊?”

  周遠安凝思幾秒,問:“桐關沒有海麼?”

  莫晗說:“北方的海跟這裡顏色不一樣,永遠是灰濛濛的,沙子踩上去像石子。”

  周遠安瞭然地點點頭,又說:“那你以後多來孚州找我。”

  莫晗沒接話,腦海里因為這句話,不期然回想起一些往事。

  她狀似無意地提起:“其實我小時候來過孚州一次,雖然才兩歲,但是印象很深刻。”

  “那個時候楊玲剛剛離開,我爸為了找她,帶著我追來孚州……”

  她擺弄著手裡的海螺,舉起來對準太陽。

  qiáng烈的陽光穿過小孔,刺入她的眼底,帶來一陣細微的灼痛。

  莫晗的聲音也慢慢褪色,被這束qiáng光覆沒。

  “聽莫浩說,楊玲也特別喜歡看海。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私奔的對象就是個靠捕魚起家的有錢人,那個人送了她一台遊艇,她就不要我們了。”

  周遠安沒說話,細心地盯著她。

  莫晗望向遠處,將被風吹亂的髮絲別到耳後,嘆了口氣,“你要是見到楊玲,一定能認出她是我的母親。我雖然排斥她,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跟她很像。”

  “愛美,虛榮,不羈。”說到這裡,她忍不住自嘲笑笑,“有些東西真是骨子裡遺傳下來的,抹也抹不掉。”

  周遠安靜靜聽著,沒有打斷她。

  莫晗繼續說:“高中混日子的那段時間,我經常做夢,夢到自己以後變成她那樣的女人,淪落風塵,被世俗的浮華糾纏,一生都沒找不到定所。”

  “我不想變成那個樣子,所以我試圖改變自己。”

  “我翻開久違的課本,卻對那些數學公式和英語單詞根本不知從何下手,我一度被打擊得懷疑自己會不會得抑鬱症。”

  “這樣無力地過了一段時間,我又恢復原狀,無所事事。”莫晗聳聳肩,“不停地在自我拯救與自bào自棄之間循環,qíng況還不算太差。”

  “可是噩運還沒到頭……”莫晗緊抿著唇,“聯考成績下來後,我第一次那麼深刻又絕望地告訴自己:玩完了,沒有必要再垂死掙扎了。”

  說到最沉重之處,她不願繼續回憶,臉上破繭而出一絲微笑,“現在想想,我應該感謝能遇到你。”

  “如果那時候你沒去酒吧找我,沒讓我放聲哭出來,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暗無天日的角落裡自甘墮落……”

  停頓許久。

  目光望向寧靜的海平面,她張開雙臂,迎著風大聲喊出來:“不過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有酒喝,有大學讀,還有男朋友帶我來看海!哈哈哈!”

  她頭一歪,靠在周遠安胸膛,笑得很開懷。

  風與làng的和聲拂在耳邊,忽近忽遠,平靜安寧。

  心若向陽的人,悲傷不會太長。

  莫晗將串好的貝殼項鍊打了個結,掛在周遠安的脖子上,淺笑嫣嫣:“謝謝你,周遠安。”

  周遠安也彎了彎嘴角,“不客氣。”

  她心血澎湃,拍拍手決定:“我寫首歌送給你吧。”

  周遠安微愣,“什麼?”

  莫晗說:“我手不巧,也買不起什麼好東西,只有這項長處能拿得出手了。”

  周遠安重複一遍:“……送我歌?”

  “嗯。”

  “你自己寫的嗎?”

  “是啊。”

  周遠安緩慢地點點頭,有些沒反應過來,“好。”

  “什麼時候能聽到?”他問。

  “至少一個星期吧。”莫晗說,“不過我現在挺有靈感的,說不定今晚就寫出來了。”

  周遠安笑笑,“加油。”

  下午,他們在海岸附近的飯店吃了頓海鮮大餐。

  這裡的飯店多是漁民們自營的,價格比市面上便宜許多,魚蝦肥美,味道鮮嫩。

  周遠安趁著吃飯的時間,就近定了一家旅館,安排道:“我們明天早上五點鐘起chuáng,坐船去對面的小島,可以看到日出。港口有專門送遊客上島的輪船,半小時一趟。”

  莫晗和莫小楊毫無異議,啃著螃蟹直點頭。

  莫小楊的身體不能太疲憊,吃完飯後,他們今天的行程就結束了,先回旅館休息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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