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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當天,何洛先去生物製藥分會場註冊,幾家有意向招商引資的製藥公司輪流介紹各自情況。她對市場營銷方面一竅不通,冗長的發言讓她昏昏欲睡,還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儘量專注地聽著主講人蹩腳的英語,真恨不得衝上去替他翻譯。她看準感興趣的一家,等代表發言完畢回到座位上,便溜過去坐在邊上,詢問對方產品開發和引進人才的情況。對方聽說何洛來自法資大廠,也興致高昂,建議出去慢慢說。

  何洛點頭,二人起身踱到大廳,恰好隔壁IT分會場的茶歇時間到了,陸陸續續走出許多人來。一時間中文英文,沸沸揚揚交匯在一起。

  在喧囂的人聲中,何洛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英文講得緩慢,有時候還會稍稍停頓,似乎在考慮著如何才能措辭工整,發音準確。他起初有點緊張,漸漸流暢起來,醇和的聲音,像夏夜裡的低音木吉他輕訴著,微風緩緩吹過面頰。

  何洛不敢回身,惟恐下一秒鐘,那把帶著些許膛音的美妙聲音就會消失空氣里。

  “我們公司清楚很多

  17、愛從零開始 …

  客戶的專業需求,所以在做軟體開發的同時,我希望,可以作為代理,把一些成熟的專業軟體推介給中國的客戶。國內很多軟體項目上馬,但是一些冷僻的專業還缺少技術支持。未來我們會迎頭趕上,但我想,現在大家也不會放棄中國這樣大的市場,對不對?”他身形挺拔,一身斜紋的義大利式西服,笑容溫和。下半場何洛從生物會場溜出來,坐在IT分部的角落,和大家一起鼓掌,看著他從台上走下來,坐在第三排走道旁。

  她有那麼一點點的緊張,希望這會議無限漫長,就這樣坐在他的斜後方,靜靜看他的背影。已經半年沒有聯絡,何洛不知道,是否自己從徘徊到轉身的這段時間,他已經疲累了,厭倦了,灰心了。她擔心著,摸摸額頭上新竄出來的兩個小痘痘,最近連續熬夜,臉色一定也非常不好。

  怎麼忽然間,就像小孩子一樣在意起這些事情來?

  會議結束之後,場內人聲嘈雜,有的人擠到前面去和中方代表交流,有的人急急忙忙從兩邊的出口退場。高高低低,幾個黃髮黑髮紅髮的腦袋從何洛面前晃過去,轉頭再看章遠剛剛落座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她跑到場中央四下張望,仍然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忙拉住身邊一位中國人,問:“請問,您是中方商務團的吧?能告訴我,你們住在什麼地方麼?我有個朋友似乎也在你們團里。”

  “我們在費城的參觀訪問都結束了,下面要去華盛頓,旅行車都等在外面呢。”

  何洛跑到會場門前,已經有兩輛大巴絕塵而去,還有一些等車的團員。一群廣場鴿低空飛行,掠過何洛的面前。一片深色西服的海洋里,每張臉都雷同,鼻子眼睛不過是符號,拼不出他的輪廓來。

  如果,如果能夠再見一面,我是否應該放棄所有的矜持、自尊,還有驕傲,就像田馨說的那樣,想念一個人就大聲說出來,難過的時候就痛快地哭出來。

  這樣,很難麼?

  她穿不慣高跟鞋,腳底發痛,於是蹣跚著挪回去,搖頭苦笑,笑自己一時膽怯,一時衝動。這才想起自己是來開會的,回去還要交差,於是回到生物製藥的分會場,看是否招待處還有多餘的資料可以拿回去。人已經走得差不多,會場內的燈光一盞盞暗下來,只有一個人還在前面翻閱著宣傳冊。

  何洛在他身後站住,剛才跑得呼吸不勻,整理好的馬尾也鬆散了,還沒有想好怎麼遮蓋小痘痘和黑眼圈。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不應該這樣邋遢地出現在衝鋒的場合。但她就這樣站在他身後,躲不開,也不想躲開。

  聽見戛然而止的腳步聲,章遠回頭,驚訝地瞪大雙眼。爾後忍

  17、愛從零開始 …

  不住嘴角彎起來,溫柔地凝視著她。

  “你走錯了場地。”何洛淺淺地笑。

  “我看見門前寫著生物製藥,就很想進來看看。”

  “我在這家廠實習。”她指指一本宣傳冊。

  “嗯,我應該想到,你也會來美東。”章遠一副瞭然的表情。

  何洛想,他或許是誤解了,馮蕭依舊在附近實習,和他之間的變故,她也不曾對別人提起。“但是我沒有想到,你會來。”

  “我不在天達了……”

  “我知道。”何洛點點頭,“剛才我在IT分會場,聽了你們新公司的介紹。”

  “講得還不錯吧,”他揚眉,“你估計下面的美國人能聽得懂麼?”

  她又點點頭。

  “我們這次是希望繼續融資,還有,尋找合作夥伴……下一站還要去華盛頓。”他抬手看表,“據說櫻花開了,很漂亮。”

  “嗯。”

  “還可以去看喬丹打過球的MCI中心。”

  “嗯。”

  “還有阿甘和珍妮重逢的倒影池。”章遠笑,“似乎這兩個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斷地重逢。”

  似乎每一次相遇,就是為了和你分離;但並不是每一次分別,都註定對應著未來的一場重逢。

  他又看了一次表:“領隊肯定在等我呢。”

  可是,我也在等你啊。

  何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容有些哀傷:“那走吧,我也回去了。”他笑了笑,從她身前經過,何洛屏住呼吸,生怕他的氣息依舊熟悉,讓人忍不住想要扯住他的衣襟,把臉埋在他胸口,將這些年的迷茫和彷徨哭個酣暢淋漓。

  她側身,閉上眼睛。不想再一次看到他轉身,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不想再一次看著他踏上巴士,去另一座城,然後飛回到大洋彼岸去。

  等著,等一句“再見”,等這兩個音節為這次邂逅畫一個句號。或者等自己的勇氣凝聚起來,從身體各個角落匯集到嘴邊,變成一句挽留的話語。

  時間仿佛漫長得靜止了一樣。

  輕輕地,有人在拉著自己的衣袖。“記不記得你說過,我在信封上打一個叉的習慣,讓你想到一首英文歌?”章遠問。

  何洛點頭,怎麼會忘記,Sealed with a Kiss。

  “但當時,我說了另一首。到現在,那句話也不會過期。”

  “我不記得了。”

  “Right here waiting。”他說,“我不想每次坐飛機飛過了一萬多公里,跨了十二個時區,就是為了和你說一句再見。何洛,我會一直等著,等你回來。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和你說再見。”

  何洛在地下車庫

  17、愛從零開始 …

  取了車,費城市中心一帶道路複雜,四處都是單行線紅綠燈,汽車起起停停,緩慢前進。章遠說:“我昨天晚上下飛機,時差都沒倒好。顛來顛去,有點困了。”

  “我先帶你去Chinatown吃點東西,然後送你去華盛頓和大部隊會合,大概要開三個多小時吧。一會兒路上你可以睡一下。”何洛手邊放著地圖,忍不住又問,“你怎麼每次都這樣,說不了兩句話就困。看到我很厭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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