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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鶯鶯眼睛一亮,往前探一步,伸手拉住他胳膊,臉頰貼上他胸前,「世子……」

  可話沒說完,便就被一把推開。任青城臉上再沒半分那時柔情模樣,剩的就只是厭惡,他拍一拍袖子,厲聲斥責,「說過多少次,不要用這樣的語氣!」

  他手在身側攥緊,眼中難掩失望。

  再像也終究不是她,他的瀠瀠不會做這樣的動作,用這樣纏綿黏膩的嗓音說話,她愛靜不愛動,不喜歡在頭上插滿斑斕簪子,也不愛穿這樣的花裙子。

  她總是內斂自持的,羞怯嬌柔,從不主動。

  但是他不知道,現在的瀠瀠也會戴蝴蝶簪子,穿漂亮鮮艷的紗裙,會巧笑倩兮撲進某個人的懷裡,絮絮叨叨說著她一天裡做過的事。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見到她愛上一個人時的樣子。

  鶯鶯往後撞在牆上,痛的縮起肩膀。她咬緊唇,控制自己許久,可想起過往種種,還是忍不住開口,「世子,您該醒醒了,她已經失蹤一年多了,不會再回來了!」

  鶯鶯吃力站起來,指著牆上的畫,「沈湘瀠,她,真的不會再回來了!您清醒一點吧,您再看不見她了!」

  話音剛落,她就聽見一聲脆響,隨即臉頰痛麻,血腥味繚繞在舌尖。鶯鶯不可置信抬眼,看見任青城猙獰神色,他一字一句吐出,「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鶯鶯合上眼,無力嗚咽一聲,順著牆壁緩緩滑下去。

  一時無話。

  屋內擺設豪奢,紅木桌案,邊角嵌玉,筆筒為象牙所制,風從窗縫吹進來,盪起任青城的下擺。金絲繡線,在最底部繡一簇竹。

  侍女靜立一側,低眉順眼,連呼吸都放的不能再輕。鶯鶯不敢再說話,她眼眶含淚,捂著臉頰歪斜在一邊角落,看著牆上畫像出神,心中不無怨毒憎惡。

  畫上女子秀髮如雲,穿著輕薄羅裙,正拿著小扇撲蝴蝶,只一個側臉而已,卻足夠讓人移不開眼。不媚俗,也不雍容,只是那樣清清淡淡的氣質,婉約嫻靜,似是不惹塵埃。

  世子年過二十卻並無妻室,鶯鶯是他最受寵的妾室,只要她提要求,任青城對她幾乎百依百順。人家都說,等以後生了孩子,憑任青城對她的青眼,鶯鶯至少能做個側妃。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對任青城來說,她什麼都不是。

  就連名字,也是隨了那個女人,她叫瀠瀠,所以她就不得不叫鶯鶯。

  ……

  不知過多久靜寂,外頭忽然有人稟報,「世子,趙大人來信了。」

  任青城猛地回頭,一字一句道,「呈上來。」

  打開看,竟然是半月之前的信。

  「疑遇見沈五姑娘。」

  他手指驀的一緊,側臉,目光透過窗戶望向西方,深吸幾口氣,眼中似有驚濤駭浪。

  --

  遠處西北邊塞,落日餘暉灑在地面,顏色稍顯溫暖。

  琬宜靠在炕上,腰後墊一摞被子,正不緊不慢縫衣裳。外頭,楊氏喊著雞崽進窩,有一隻不聽她招呼,邁著短腿離弦的箭一樣沖向門口,她吸一口氣,回頭喊謝暨名字。

  窗口探出個腦袋,不情不願說一句,「做什麼?」

  「做什麼?」楊氏瞪他一眼,指指外面,「出來捉雞。」

  「哦。」謝暨漠不關心應著,手裡還鼓搗他的彈弓,邊伸個懶腰,「跑就跑了唄……」

  「成,那明天你住到籬笆里。」楊氏罵他,「你來下蛋!」

  「……」謝暨噎住,沒別的話可說了,系上腰帶出來,門口張望一下,三兩步逮住正在不遠處草堆里嗑草籽的雞崽。他扒一扒人家屁股,沖楊氏喊,「娘,你怎的騙人?」

  楊氏甩甩手上抹布,「我騙你什麼了?」

  謝暨「嘶」一聲,「這分明是公雞,下個什麼蛋?……哎哎您別總說不過就動手啊……」

  楊氏豎著眉毛把旁邊水瓢扔過去,謝暨腰一扭,堪堪躲過,轉頭撒丫子往琬宜屋子那邊跑,「嫂子,娘又不講理了。」

  琬宜被他一驚一乍嚇到,針刺在指頭上,她蹙著眉吮一吮,愛搭不理回他,「活該。」

  謝暨翻個白眼,終於不說話了。又得了安靜,琬宜彎唇,稍微活動一下腕子,把料子往下扯扯,繼續繡。屋裡稍暗一些,她偏頭看向謝暨,他舔舔唇,立刻便就明白,顛顛過去點燈。

  琬宜笑容更大些,熟練穿幾針過去,繡了個滾邊兒,而後便就插上針板放一邊,從旁邊炕櫃裡另取出件衣裳。

  紺青色的,針腳細密,樣式也不那麼古板,她在手裡抖抖看看,伸手喚謝暨過來,「試一試,給你做的。」

  謝暨聞言便就跑來,面帶喜色,迫不及待披肩上轉個圈,美滋滋拍拍下擺,道,「嫂子真好,還特意給我做衣裳。」

  「臭美。」琬宜笑罵他一句,「人人有份的,你哥哥還有兩身呢。」

  聞言,謝暨愣一下,隨即憤憤問,「為什麼我哥有兩套?」

  琬宜眼皮不抬,「因為那是你哥哥啊。」

  謝暨正色,「嫂子,你不能因為他長得好看就這麼慣著他。」

  琬宜最愛和他逗趣,瞭他一眼,輕笑道,「就慣著,怎麼?」

  謝暨抿唇,聽她又說,「那你也長那麼好看試試呀?」

  「……」謝暨覺著,他在這個家裡的地位實在是讓人太不忍直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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