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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暗地裡,謝安已經把手中權力盡數渡給春東。在一走了之之前,他必須善好後。
春東最初時百般推拒,後來也接受了這一事實。他不舍,但也知道或許這樣對謝安來說,是最好的一條路。他們不一樣,謝安有家,有責任。
家裡原來就養著一匹黑馬,正值壯年。為方便,謝安又買一匹,送給謝暨。
琬宜和楊氏知道他心中所想,對要離開之事並不反對。楊氏在這片土地生活一輩子,也曾猶豫一陣,最後還是決定與他們一起。
本就是一大家子,離開了誰都不完整,誰離開了都是漂泊浮萍。
……只差那麼幾天。
臨安某處,陳磬新宅中,他正半敞衣衫靠在榻上,懷裡靠一個柔弱女子,被縛住手腕,在他懷裡扭動掙扎。
他胸前還有傷,被她不知輕重一蹭,疼的倒吸一口冷氣。
陳磬豎眉,毫不留情將她推下去,衝著左臉就是一巴掌。
女子倒在地上,臉頰腫起,含著恨意看他。
陳磬被她眼神激的怒火中燒,冷哼一句,「裝什麼貞潔烈女,老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要是腦子好使點就好好侍奉老子,給你吃香喝辣,要不然,剁碎了你都沒人知道。」
女子咬牙切齒看他,「卑鄙小人,不得好死!」
陳磬眯眼,抓起手邊酒壺砸在她身邊地面,碎瓷濺起,劃傷她脖頸皮膚。
女子破口大罵,無非強搶民女喪盡天良之類,聽的陳磬煩躁,冷笑一聲,喊人帶她下去。隨從進來,掐著女子胳膊拖走,快到門口,陳磬忽然想起什麼,又喚住他,「聽說謝安前段時間娶了妻?」
隨從斂眉應是。
陳磬舔一舔嘴唇,眯眼撫上胸前傷疤。
因為上個月謝安那一封信,他差點沒被他爹打死,李太守對他極盡失望,若不是因為他那個體弱的大兒子早逝,他怕是再沒有出頭之日。這個仇,他記在心裡。
過好一會,他往後靠在榻上,撩著眼皮看窗外,冷聲道,「嚇嚇她。」
他笑一聲,「動他的女人,是不是比動他更有趣。」
第45章 驚馬
夜裡剛下過一場小雨, 早上起來, 空氣濕潤,溢滿泥土芳香。
過年時買的那群雞崽兒已經快長大,還有以前的那些,加起來浩浩蕩蕩好大一群。眼瞧著離開日期漸近,總不能把它們晾在這裡自生自滅, 楊氏前幾天開始便就盤算著賣掉。
往城裡跑了三次,總算處理了大半, 現在就剩四隻雞和一隻白鵝。
沒了它們嘰嘰喳喳, 院裡過於安靜, 讓人不習慣。阿黃沒心沒肺, 但近日也生出幾分頹靡, 總愛趴在空蕩蕩雞窩裡,沒了往常活潑愛動。
吃過早飯, 楊氏便就準備去城裡最後一次, 琬宜記著謝安說不讓她獨自一人的話,自然跟著。
兩人穿戴好,提著籃子出去, 轉身鎖好門。鐵鎖歷時已久,上面鏽跡斑駁, 楊氏弄好後用帕子擦擦手上污跡,笑說一句, 「也是該換新的了。」
琬宜抿唇笑一下, 踮腳往院裡張望, 看見懶洋洋從籬笆里跳出來的阿黃。它打個哈欠,前腿往前爬伸了個懶腰,看起來有點無精打采。
琬宜沖它揮揮手,「老實看家,一會就回。」
楊氏挽住她手臂,抬頭看天,「走吧,快的話,晌午過了就能回。」
琬宜點頭,二人往東走,踏上小路。荒無人煙的地方,偶爾飛過一隻鳥,更顯幽寂。琬宜覺著無聊,說說笑笑與楊氏解悶子。
離開日子已定好,就三天後。趁著夜走,往西,去謝安曾和她說過的地名,叫崑山。
琬宜偏頭看著楊氏,「娘,崑山什麼樣子?」
楊氏凝神想一會,輕聲道,「我也不太清楚,只以前看見過幾個那邊的人。許多外族的,與咱們長得不很像,鼓鼻凹眼,白的嚇人。說話的時候,舌頭愛打捲兒,聽不多懂。」
琬宜「啊」一聲,有些驚奇。
過會兒,她又問,「聽說那邊有個西北王,是藩鎮?」
楊氏頷首,「崑山再往西就不是北漢國土,那邊匈奴鐵騎猖獗,不時襲邊,是重鎮。西北王擁兵自重,再加上當年開朝建國有一番功績,明面上還稱臣,實際上並不受朝廷管轄,只進貢罷了。」
琬宜暗自嘟囔聲,「以往沒聽過,竟還有這樣地方。」
楊氏拍拍她手,「西北畢竟偏遠,皇帝有心無力。」
琬宜應一聲,轉而不去想這個,又問起別的事,「娘,那咱們到崑山,做什麼去?」
楊氏笑睨她一眼,「做什麼不成。」
她掰著手指跟琬宜數,「咱們銀兩不短,到那裡買個小宅院,前面開個鋪子,便也就夠安家了。又不愁吃穿,不慕奢侈,平淡小日子就夠了。到時候,咱娘倆賣包子去,早上開門晌午收攤兒,晚上在家裡逗孩子。」
琬宜聽她提起這個,面色不由泛紅,楊氏眼神瞄她肚子一眼,伸手拍一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了。」
琬宜不好意思,撒嬌搖她手臂一下,楊氏也不再逗她,含笑看向前方。
黃土路,兩邊枯樹泛新綠,田地里零星幾朵小野花,風寒。琬宜摸摸冰涼鼻尖,攏緊了袖子。楊木步搖邊垂幾顆小珠子,在她發上綰了一個婦人髻。
……過小半個時辰,終於走到。
前幾日收雞鴨的那人並沒來,楊氏帶著琬宜在集市上從頭到尾轉了圈,沒找著再幹這活兒的。今個不是趕集日子,街上人並沒多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