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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琬宜蹙眉,「你來,是想做什麼?」

  她態度不溫不火,謝芙只覺一拳打在棉花上,半點感覺不到爽利,心中怒意更甚。她冷笑,「我來看看,哪來的野丫頭能把我娘和兩個弟弟迷得團團轉。」

  琬宜「嗯」一聲,問,「你瞧見了?」頓一下,又接,「那就請回吧。」

  聞言,謝芙猛地站起,伸手將茶杯揮落在地,「你別放肆!」

  她胸前一起一伏,狠狠擠出字眼,「血脈相連,我以前固然犯錯,但我成心悔過,遲早有天能回來。我娘從小疼我,不會拋下我不管……」謝芙眼角發紅,話不知在說給誰聽,「到時候,你別逼我……」

  琬宜抬頭,與她對視,打斷她的話,「那謝蓉怎麼辦?」

  這個名字再次戳中她痛腳,謝芙疾言厲色,「謝蓉已經不在了!」

  她尾音顫抖,甚至讓人錯覺快要成為哭音,「她本來就多病,大夫早就說過她沒幾年好活。你們都說謝蓉是我氣死的,憑什麼?並不是!」

  她幾近聲嘶力竭,琬宜沉默看著她,半晌沒說話。

  阿黃被謝芙吵到,耳朵抖一下,往琬宜胸前貼的更緊。琬宜拖住它快要滑下去的屁股,思索一會,開口,「我以前讀過些佛學,也與大師有過些交談……你知道你現在為什麼淪落至此嗎?」

  謝芙俯視她,一言不發,神情倨傲。琬宜聲音依舊輕柔,「依我淺薄之見……一是因為你看不清別人,二是因為你看不清自己。」

  「一派胡言!」謝芙頓一下,旋即冷哼,可垂在身側指尖卻不停顫抖。

  她高昂著頭,「我是看錯了陳斯,走錯了那步,但我至少一生為我而活。我為了我的愛情,有錯嗎?女人一輩子遇到一個好男人有多難,有多少人窮盡一生都追逐不到,我努力去拼,我至少得到過,有錯嗎?我沒錯!」

  琬宜安靜聽她說完,而後問,「依你而言,得到的和失去的,哪個多些?」

  屋外落雪寂靜無聲,碎裂的瓷片散落一地,水痕快要乾涸,在地面形成深暗的顏色。阿黃半睜開眼,看著謝芙張著嘴,眼神狠厲,想要說些什麼,卻半天沒吐出口。

  她慢慢跌落回凳子上,手扶著眼睛。先是鎮定,最終崩潰大哭。

  謝芙張著翅膀來,最後卻被寥寥幾語拔禿了羽毛。

  不知過多久,雪停,太陽透出稀薄雲層,外頭又是亮堂堂的銀白世界。琬宜把狼藉收拾利索,推開廚房木門。雪後空氣冷冽,卻清新至極,院裡白雪皚皚,乾淨好似不惹塵埃。

  她仰臉看看天,回頭,「謝安快要回來了。你想見見他嗎?」

  謝芙沒說話,抹把臉往外走,妝容凌亂,腳步踉蹌。

  到了院門的時候,她往後看了眼,琬宜正垂頭逗貓。唇角噙抹笑,素色裙衫,袖口一片淡粉纏枝蓮花。

  她在陽光下,而她在陰影里。

  謝芙喉嚨動動,轉身狼狽逃離,尖銳指甲掐進掌心,細嫩皮膚快要破裂出血。

  心底里,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飛速滋生。

  --

  晚上,謝安回來,琬宜躊躇一番,還是和他說了白日的事。

  謝安有些驚詫,「你還會吵架?」

  琬宜一臉正經,「我沒有。」她強調,「我講道理的。」

  謝安失笑,胡亂揉揉她頭髮,「嗯,你最能耐,可乖可棒。」

  琬宜佯怒瞪他一眼,又聽謝安說,「下次要是她再來,你別搭理她,謝芙刁蠻潑辣,我怕她動手。娘以後應該也不會出門了,你跟著娘在一起,謝芙不敢惹你。」

  琬宜攪一攪手指,哼哼一聲,「我又不怕她。」

  「是。」謝安手搭著她肩膀,湊近她耳邊笑,「謝芙羅里吧嗦說一堆,你一點被激怒的樣子都沒有,她肯定要被氣死了。軟綿綿性子也有好處……能克住人。」

  琬宜被他吹拂熱氣惹的面紅耳赤,推他肩膀一下,轉身跑走。

  ……而好在,接下來幾日,謝芙再沒出現過。

  當然沒沒有人再去刻意提起她。年味兒越來越濃。

  謝暨愛熱鬧,磨著謝安去買了八個大燈籠。哥倆兒不嫌煩不嫌累,正房和兩個偏房,加上院門,門前都掛上,夜晚點亮,紅通通喜慶非常。

  謝暨不滿足,又去磨著琬宜要貼對聯,謝安跟著湊熱鬧,他那點兒文學底子,東拼西湊倒也弄出了一幅。

  財源滾滾隨春到,喜氣洋洋伴福來。橫批,家和萬事興。

  琬宜自然沒什麼意見,提筆寫好,又畫了個大福字。謝暨倒是很嫌棄,可一邊翻白眼罵又俗又臭,卻也一邊爬著梯子貼的工工整整。

  ……轉眼到了二十八。中間又下幾場雪,楊氏高興,瑞雪兆豐年。

  晚上的時候,楊氏早睡,謝安帶著謝暨和琬宜在偏房裡,玩鬧喝酒。

  桌上擺著下酒菜,很簡單,幾隻雞爪和兩盤花生米,一盤咸炒,一盤甜炒。

  火炕燒的很熱,琬宜只穿了一件薄襖子,窩在一邊咯嘣咯嘣嚼花生。甜的更好吃,上面沾滿白色糖塊,不膩,只清甜。

  謝暨還在鼓搗他的九連環,本來差幾步就解開的,可早上時候被阿黃叼走搖頭擺尾甩了一通,變得比最初還難解了。謝暨氣的破口大罵,還摔了人家飯碗,掉了岔兒。

  過一會兒,謝安推門進來,裹挾一身寒氣,手上提個精緻酒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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