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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走的慢,只到院中而已,眼睛盯著她瞧。琬宜心中暗怪自己多事,還不如不出來,省的惹了這麻煩。但是事已至此,也躲不過了,她咬咬牙,提起旁邊放著的傘,過去他身邊。
短短的路,她半攏著臂,走的有些艱難。奇怪的是,看見她動作,謝安反倒定在了那裡,叉著一條腿斜站著,任風雨撲了他滿臉。高大身形,被暗色籠罩,隱隱有些匪氣。
琬宜咬咬唇,抑制住立時要返身的念頭,碎步過去,然後小心翼翼把傘湊在他頭頂,輕輕嘆氣,「走吧,進屋子,別惹了風寒。」
「唔。」謝安沉默一瞬,然後應了聲。
琬宜終於知道他為什麼奇怪了,撲面而來的酒氣,雨水都沖刷不掉的濃重。再抬頭,看見他眼角的紅暈似是更重了些,反襯著偏白的皮膚,更為顯眼。
她嘴唇動動,想問句為什么喝酒,姨母不是說不讓的嗎,但轉瞬就被壓下。琬宜想,還是少些交流的好,他酒醉,省的觸了霉頭,平白無故再被罵一頓。
姑娘個子小,只到他肩頭,頂著風吃力撐傘,搖搖欲墜。謝安斜她一眼,見她踮著腳尖,尖翹下巴繃得緊緊,哼笑一聲,難得發了善心。
他目視前方,說了句,「矮子。」然後便接過她手中的傘,輕鬆舉著。
琬宜鬆了口氣。
沒再走幾步路,便就到了東偏房,謝安推門進去,琬宜不想進,留在外面。她依靠著牆邊,盡力不讓雨淋到,抱著肩膀縮成一團。
屋子擺設簡單,不髒亂,卻也沒多整潔。沒有熏過的香氣,卻也有別的味道,說不好,和他身上的味兒差不多。微有些濃烈,但並不難聞。
謝安進屋後好像就忘了身後還跟著個人,他把傘隨意扔在一邊,然後便脫了外套搭在椅子上。舒展了下肩膀,又想去解裡面的扣子。做到一半,忽的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倏地偏頭看向門口。
琬宜早就背過去了,裙擺沾了水,發尾搖搖晃晃垂在臀部往上的位置。左手環住右臂,指甲乾淨圓潤,身子有些發顫。
他按了按額角,有些頭痛,「嘖」了一聲,問她,「哎,你幹什麼呢啊。」
第6章 逗弄
琬宜也有些惱火,緊抿著唇,「我冷還不行嗎?」
她發脾氣時聲音也沒多兇狠,裝腔作勢,帶著些凍出來的顫音,反倒惹人發笑。謝安低笑兩聲,踱到她背後去,「那你回去唄。」
琬宜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手指攥得更緊,「外面下雨,你怎的也要把傘給我。」
謝安微醺,看她僵直的背,存心與她笑鬧,「自己沒長手?」
「你……」琬宜回身,眼中瀲灩,染水的眸子黑的發亮。
她沉住氣,繞過謝安,自己進屋去撿。謝安斂住笑,背靠著門看她。長發隨著彎身的動作落下,險些落在地上,纖細手指捏著傘柄,側臉光嫩瑩白。
頭似乎更痛了。屋裡暖和些,寒意被驅散,酒勁作祟,渾身燥熱。謝安伸手勾了勾額角,往外邁了一步,出門去吹冷風。衣裳下擺被吹起,發出輕微的呼呼聲。
琬宜提著傘出去,目不斜視,懶得理他。門口實在是小,謝安杵在那裡,沒有讓步的意思,琬宜不願與他說話,側身過去,撐開傘,踏入雨中。
她肩膀蹭到他臂上,輕輕一下,很快閃開。謝安頭後仰著,伸手揉揉被她擦過的地方,半眯著眼,唇角略微勾起個弧度。香氣入鼻,淡淡的,混著他身上的酒香。
琬宜還沒走半步,謝安便就再開口喚住她,「哎……琬宜。」
後兩個字說的有些遲疑,尾音拉的稍稍有些長。琬宜腳步一頓,忽的察覺,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謝安也覺得有些怪,手指抿抿鼻子,移開視線,「你待會再來一趟唄。」
「什麼事?」琬宜不想與他鬧得不愉快,惹得姨母煩憂,猶疑了下,還是應了聲。
「我還沒吃飯。」謝安舔舔唇,「喝了半罈子酒,現在肚裡火燒火燎,又不敢去廚房……」
話沒說完,琬宜便就搖頭,「不成。」
謝安愣了下,低眉捂唇咳了聲,又抬頭,「怎的?」
她回身,神色認真,「我不能助紂為虐。」
「助,助什麼?」謝安頓了下,沒重複出來。
琬宜沒什麼動作,雨勢漸大,打在傘面上噼里啪啦,風吹得她裙擺飛起。謝安沉下臉冷聲嚇唬她,「別和我說那用不著的。我就問你,這飯你送還是不送?」
琬宜伸手按下裙擺,微微仰頭,一字一句,「我不送。」
謝安眯眼看她,半晌,哼了聲,「沒看出來,還挺倔。」
琬宜不說話,寬大傘下一個瘦弱的人兒,被狂風吹得晃悠悠。謝安也是臭脾氣,寒夜冷雨,他就抱著臂站在門外,渾身濕透。
酒早就醒了,而現在為什麼立在這,謝安也不知道。
他只是覺得,看她隱忍著發脾氣的樣子,有趣。
不多時,廚房傳來陣響動,琬宜回頭看了眼,楊氏正在盛飯。她深吸口氣,抹了把眼睛,看向謝安,「外面冷,你進屋去吧。」
他詫異,換了個姿勢,試探問,「哭了?」
琬宜答,「沒有。」
謝安借著屋裡的光看她,沒有淚痕,眼眶也沒紅。他淡淡點頭,「嗯。」
琬宜不想再留,欲要離開,謝安抓準時機再開口,「沒哭就去給我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