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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真沒想到荀蘭就這樣邊說邊號淘大哭,看著姑姑眼裡的淚水就這樣從指fèng里流出,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燙燙的……

  她突然用盡全力抱住荀蘭,哭喊著,“姑姑,別這樣,這不是我希望的,你是真兒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姑姑,真兒好想你……”

  屋子裡一時間只有哭泣之聲環繞,荀蘭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抱住侄女,那溫熱的身子就像是夏日的太陽,照耀在她冰寒的、濕冷的身上,萬分溫暖。

  宇文泓看了一會兒,起身抬腳推門出去,這裡沒有他說話的餘地,第一次,他見識到什麼叫親情?雖然貴為太子,雖然也有父皇母后,雖然也有眾多血緣親戚,但是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親情?就像自己的自稱一樣,他只感覺到自己是孤家寡人。

  孫大通看到太子的臉色難看,惟有在一旁站著不吭聲,即使他有話要稟報。

  “走吧。”半晌,宇文泓道,今天會來這裡還有別的目的,“派人守在這門口處,不要讓人打擾了她們。”

  “是,老奴曉得,殿下,徐媽媽等人正等著,最近這裡倒是流傳了不少消息,有些甚至是關於皇子們的。”孫大通邊走邊小聲道。

  “嗯。”

  教坊司在朝廷里不起眼,宇文泓卻在很早的時候就安插了自己人在裡面,沒有什麼地方的消息能靈通得過jì院,況且官jì因為是出身罪官之家,自小都是千金出身,淪落風塵後往往更受達官貴人的喜愛,既能與其吟詩作對,又比自家夫人多了分情趣,同時又不顯得粗鄙。

  屋子裡的姑侄二人抱頭痛哭有好半晌,荀真才掏出帕子幫荀蘭抹去淚水,“姑姑,別再說無臉見真兒的話,如果連你也沒有了,真兒就真正是孤獨一人。”

  荀蘭抬頭看她,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頂,就像幼時那樣,“真兒不覺得姑姑骯髒嗎?姑姑以後死了都不知道要拿什麼面目面對列祖列宗……”

  荀真用手捂住荀蘭的嘴,一臉堅定地道:“姑姑,真兒不准你這樣說,列祖列宗若是連你也寬容不了,那麼我們不要荀氏這個姓氏也罷,這是形勢所逼,不是我們自願的,祖宗們會了解的。”

  這麼多年荀蘭每日都覺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有些事有些人始終難以放開,現在聽了荀真這義正詞嚴的話,方才略略寬心,不再那麼逃避與她會面,伸手捂著她的後腦勺親密地慢慢踱回到八仙桌前坐下。

  “真兒,讓姑姑好好看看你,我們真兒真漂亮,可惜你娘……她……再也看不到了……”荀蘭的聲音又悲切起來,想到大嫂臨死的那一眼,始終刻在腦海里。

  荀真抹了抹淚水,“姑姑,我早已知道娘已經不在世上了,我們不再說那些,娘她走了,可我們還活著。”

  “這些年,你在宮裡過得可好?”荀蘭問道。

  她曾向人打聽過皇宮裡宮女的處境,心裡說是不擔心那是假的,只是沒有辦法見得她一面。

  “還好……”荀真吸了吸鼻子,淨挑一些好的,有趣的事來說,引得荀蘭也不再那麼悲切。

  屋裡漸漸地有了開懷的笑聲。

  “雖然這裡的jì館,可老鴇徐媽媽卻不是刻薄的人,當我表示不肯賣身時,她也沒有逼我,任由我賣藝不賣身,只是還會有些客人喜歡動手動腳……”荀蘭的聲音很低,有著無奈,也有著慶幸,但更多的是心酸。

  荀真靜靜地聽著,這話也半真半假吧,雖然這兒看來清幽而雅致,但畢竟是jì院,再怎樣也不會是人間的淨土。

  正在訴說心事的兩人,突然聽到門外有騷動響起,荀蘭皺緊了眉頭,站了起來,“真兒,你坐著,我出去看看。”說完,即起身出去。

  荀真哪裡真的坐得住,一刻都不想離開姑姑的身邊,這一面可是等了足足七年,兩千多個日子就這樣從指尖流去了。

  門外傳來一名男子的重喝聲,“走開,再不走,別怪大爺不給你們情面。”

  隱隱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荀蘭聽到這一聲重喝,臉色漸漸蒼白起來,但眼裡的光彩突然明亮了一下,然後又快速暗了下去,這一切都瞞不過一直觀察著她的荀真。

  外頭的男人對於姑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嗎?荀真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門扉,是什麼人讓姑姑出現了這樣的情緒?

  就在荀蘭的手要碰上門的時候,厚重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一名長相不俗,但此刻卻又氣急敗壞的年約二十七八的男子沖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幾名鼻青臉腫的人,而男子卻滿臉不忿氣地一拳揮出去,打在那欲阻攔之人的鼻樑,相當的粗暴。

  荀蘭卻是喝道:“魏爺,你這是幹什麼?”

  魏綸的眼睛看到荀蘭,立刻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誰准你再接客的?我每月給了徐媽媽千兩白銀包下你,她居然違約讓你在此接客?”語速相當快,可見被氣得不輕。

  可荀真卻快了一步抓住正要再說話的荀蘭的手,眼明手快地把姑姑往懷裡一帶,笑看著那臉色變得鐵青的魏綸,“喂,這位姓魏的人,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小爺我今兒個已包下了蘭香姑娘,若你想見蘭香姑娘,明兒個請早。”

  荀蘭不知道荀真在搞什麼鬼,這魏綸可不是好相與之人,臉色急了起來,“真……”

  “噓!”荀真在她耳邊親熱地噓了一聲。

  魏綸看到他們兩人如此親熱的依偎在一起,眼都要氣紅了,目光狠狠地看了荀蘭一眼,看到荀蘭有幾分心虛的別開眼,然後才譏誚地看向荀真,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眼。

  這個男人很矮小,這是魏綸的第一印象,然後又看到他還充滿著稚氣的臉,一副沒長開的樣子,不過是辱臭未乾的半大孩子,不知是哪戶官宦人家的子侄,毛都沒長齊就學人家逛jì院,明顯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

  輕哼一聲,魏綸不屑道:“小子,要玩女人你還太嫩了點,回家找婢女去,這兒不是你來逛的地方,況且她是我包下的女人。”伸手想要抓回荀蘭。

  荀真的反應極其靈敏,抱著姑姑退後。

  “徐媽媽可沒有這樣交代過,而且小子我可是付了真金白銀,君子動口不動手,像你這麼粗魯的人如何配得上佳人?依小子我看,你家中都有嬌妻美妾了,居然還來逛jì院,明顯是吃著碗裡看著鍋里的,蘭香姑姑,小子年方十五,家中還未曾娶妻納妾,正想與姑娘天長地久。”

  荀真極快地在荀蘭的臉上吻了一下,然後示威地笑看魏綸。

  原本心情低落而又哀切的荀蘭聽到自家侄女說得好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眼角瞄到魏綸用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看著她,心裡既甜又苦。

  荀真沒說錯,魏綸家裡已經娶了妻室,還有一個奶娘之女的妾侍,她算什麼?只是倚紅院裡的一名清倌而已,魏綸曾給了她希望,但這希望還沒來得發酵就已經幻滅了。

  “蘭香,你允許他親你?”魏綸咬著牙道,然後看向荀真,諷嘲道:“小子,你可知道什麼叫官jì?官jì是不得贖身,不得從良,不得消除賤籍的,你想要與她天長地久也要看國法容不容?況且她不過是一名官jì,你家大人就許你胡亂作為?”

  這話說得極盡尖酸刻薄,荀真原本看到姑姑的表情有異,若不是心中有這人,又怎麼會有那樣的眼神?所以她才想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順便替姑姑試一試這人是否對她有心,若有心,她就是割地賠款地求宇文泓,也要為姑姑求出一個未來,哪知這人居然說出這麼狗屁不通的道理?

  魏綸說這話無非是想要打擊荀真,可是最先白了臉色的卻是荀蘭,頓時他的臉色更為難看,知道荀蘭的出身,她最介意的就是淪落為官jì,但為了在荀真的面前表現威風,仍是硬撐著。

  荀真冷冷一笑,更是環緊姑姑的腰,給她力量,“哼,那不勞你操心,既然話都說完了,還不快滾,別擋著我們說情話。”

  這樣的人不值得把姑姑交給他。

  魏綸的臉頓時就綠了,看到荀真就那樣牽著荀蘭的手意圖返回八仙桌去,頓時顧不得其他,上前去一把抓住荀蘭的手,“阿蘭。”

  荀蘭的身子很冷,原來他所表現出來的溫情不過如此,果然不應該對他有過多的期待,甩開他的手,臉色有些陰冷地道:“魏爺,奴家配不上您,您也不應該把時間用在奴家身上,您家中尚有嬌妻美妾,何不就此回家呢?今兒個奴家這兒有客人,就不招呼魏爺了。”

  “阿蘭,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魏綸急色地道,然後怒瞪向荀真,“都是這個辱臭未乾的小子激的,我才會口不擇言,阿蘭,你就這麼不信我麼?”

  “若是被人激幾句就說話傷人,我還真不知道你的愛值幾斤幾兩,蘭香姑娘,這種人還是別搭理得好,指不定哪天對你掄拳頭了,還在那兒辯解說是氣糊塗了?”

  荀真極快地反擊,論口舌難道她還輸他?笑話!

  魏綸的臉略過一絲歉意,就算再不喜荀真,可也不能讓荀蘭傷心,他的口氣一軟,“阿蘭,你別聽他挑撥離間,這麼多年,你還不明白我的心?什麼嬌妻美妾,那都是娘安排的,我身為人子,難道不尊母命?”

  荀蘭的心頭一顫,與魏綸這幾年的糾糾葛葛,難道她就真的能守住本心?答案是不可能的,她也想有個依靠,“魏爺,奴家知道自己是什麼出身,從來沒想過嫁給魏爺為妻,沒有這個資格也沒有這個命……”說著,她的淚水流了下來。

  魏綸的心一抽,若她是普通的jì子,早就給她贖身帶她回家,可是幾次向徐媽媽提過這事,徐媽媽都打太極,始終不鬆口,甚至說要給荀蘭再造戶籍,也不行。

  徐媽媽曾嘆氣道,說是荀蘭的事情由不得她做主。

  看到姑姑落淚,荀真的心也跟著難過起來,這該死的國法到底是什麼破玩藝?掏出帕子心疼地給姑姑抹淚,其間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惹姑姑傷心的男人,“姓魏的,你還不快滾。”

  “小子,我還輪不到你指揮,阿蘭,我是不會對你放手的。”看到荀真給荀蘭拭淚,魏綸那平和的面容又變得粗暴起來。“小子,該放手的是你,論銀子你是比不過我的。”

  荀真聽他得自信,由頭到尾她都不知道這姓魏是幹什麼的?這回目光更是銳利地看著他的衣著,布料看起來相當柔軟,再一細看,不就是那次遇天宇文淳時他穿在身上的布料,魏家獨有的昂貴布料,就連尚工局的司織房也參不破其中的織法,聯想到他的姓氏,心中漸漸有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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