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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移動過,或者說,直接消失了。

  現在她終於發現了。

  是那架鋼琴。

  第一次來琴房時看見過的那架中型三角鋼琴。

  它本來是被擺放在琴房左邊的大塊空地,單徙第二次來時,它就不見了。

  就像現在,她站在這裡———這裡沒有那架鋼琴。

  單徙抓了抓頭髮,仔細地再看了遍琴房裡的各個角落。

  真的沒有。

  那他要到哪裡去彈鋼琴?

  琴房的隔音效果是最好的,關上門之後,一樓根本聽不見這裡的任何一點聲音。

  單徙退出來,扭頭去看左邊,他的臥室。

  怎、怎麼……?

  燈暗了。

  4

  冗長寂靜的廊道,午夜時分的廊道。

  涼風一直在身後吹,吊燈懸掛在天花板。

  她一個人站在過道中間,左邊無人,右邊無光。

  單徙蹙眉,壓著嗓子喊他的名字。

  「張梓游、張梓游、張梓游……」

  無人應答。

  跑哪去了?

  難道又回去睡覺了?

  不太可能。

  她捏緊裙角,步伐有點急促地往回走,回他的臥室。

  臥室門根本沒關,長廊的燈光射進去,床上明顯沒有人。

  單徙有點害怕,有點慌張,這幾天他總是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

  「張梓游……你在哪?」她低聲問著,退出臥室,四處環顧。

  空蕩蕩的長廊,靜得只有她軟糯的聲音,以及細細的風聲。

  牆上的掛鍾顯示正好是午夜三刻鐘。

  單徙輕咬手背,另一隻手還拽著身上他的睡袍。

  她急匆匆地朝樓梯口跑去,想下樓去找容姨。

  很快就到最右邊的樓梯口了,忽而有悠長又短促的音符飄出,從某個不知名的方向。

  心跳加速,腳步頓住。

  單徙轉身望去,光影瞬間划過。

  長廊兩端,她在最右端,他在最左端。

  廊道盡頭,常年緊鎖的那扇門,從未打開的那間房,鎖著她的少年wivin。

  某年某月某夜,在鋼琴聲中向她敞開。

  他坐在那裡,側身相對,低眉頷首,十指翩飛,肆意妖嬈。

  銀色月光籠罩,黑白琴鍵交錯。

  完美皮囊,複雜靈魂。

  她聽見了心臟綻放的聲音。

  華麗的沉默,本不沉默。

  張揚的獨奏,就是獨奏。

  幽閉的高牆,一磚一瓦剝落。

  倒放的沙漏,一絲一縷流逝。

  過來,來我最隱蔽的世界。

  閉上雙眼,屏住呼吸,聽我彈奏,聽我悲歌。

  聽我深淺的心事,聽我盛開的狂妄。

  5

  越過與門框相齊的那條隱形直線,單徙踏入這個一直沒能進來的空間。

  她順手關上門,還來不及去看周遭的擺設,光線來源已經被截斷,廊道里的光亮射不進來。

  他從一開始就沒開燈。

  就著從落地窗射入的模糊月光,單徙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了兩步。

  站在他旁邊,看著他躍動長指,跨過三兩琴鍵。

  曳地的暗色睡袍輕晃,跟她身上的這件,是同個色系。

  張梓游偏頭瞧了她一眼,比月光還淡,比海水還深。

  蕭邦的,降a大調。

  不需要刻意絢麗的技巧,左手細膩,右手暢快。

  他知道她在注視,也知道她已沉浸。

  踏板上的幽靈在歡呼,琴鍵上的長指在顫抖。

  錯了。

  錯了。

  又錯了。

  音階輪指,和弦大跳,輕重力度,弧度速度。

  每一處不完美都讓他心驚肉跳。

  每一個小差錯都讓他痛苦不堪。

  就像那些再也處理不好的線條。

  再也無法在畫紙上準確渲染出來的情緒。

  再不能被生動而完整傳達出來的設計靈感。

  跌墮,折磨,凌遲。

  靈魂苦苦煎熬,驕傲緩緩墜落。

  停下。

  停下。

  操,還想怎樣?

  低沉悅耳的琴音迴蕩著,爾後消失,這個空間陷入寂靜。

  他閉上雙眼,喉結滾動,問她:「好聽嗎?」

  「……好聽。」單徙吞了吞口水,在昏暗月光中向他挪近一點。

  張梓游抿著唇笑,沒有轉頭看她。

  依舊坐在三角鋼琴面前,雙手輕放在琴鍵邊沿。

  「看著。」他稍抬起手,跟她說。

  「什麼?看什麼?」

  張梓游沒答她,左手修長五指在琴鍵上輕按。

  一,二,三,四,五,六,七聲。

  他收回手,垂下眼眸,盯著鋼琴。

  她不是很懂。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

  單徙轉著眼睛觀察這個房間,房門被關著,沒有任何燈光照射。

  太暗了,她只能隱約看見一些黑乎乎的擺設。

  她重新看向他,「張梓游,你————」

  話說一半,她被他打橫抱起,往門口走去。

  躺在他懷裡,更看不清他面目。

  但他的夜視能力似乎極好。

  「回去休息,」他說著,歪了下腦袋,示意她拉開門,「明天去夏威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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