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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入睡,就夢見從前的人事跟場景。

  非我故意,只是風太大,刮亂了回憶。

  ……

  「你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除了跟著你,我不知道還能去哪裡。」

  ……

  「想靠近一點,再近一點,可是越近越看不清你,越近越不能懂你。」

  「算了,還是不要懂了,我很麻煩的,知道嗎?」

  ……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薄情?」

  「你不是第一個。」

  「這是個貶義詞。」

  「那你先告訴我,感情有什麼用?」

  ……

  4

  上午九點多,雪還在下。

  單徙跟著sana和一些警局人員,穿過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

  他真的會在這兒嗎?

  這地方明顯多年沒有被人涉足的蹤跡了,柵欄外是一片荒原,小樹林裡的野草更是及半人高。

  i說,這是evon小時候居住過的莊園。

  單徙更懷疑了:他養父小時候住過的地方,跟他能有什麼關聯?

  那些追蹤信號地址的工作人員,不會是……查錯了吧……

  但是sana在聽到追蹤結果的時候,露出一臉「早該想到」的表情。

  仿佛這個莊園,對那人而言是一個特別的地方。

  二十分鐘之後,單徙就知道了——對他的確很特別。

  越是傷痛越是記憶深刻。

  越深刻的記憶,越是在潛意識裡不由自主地回去重複。

  5

  魯森,我是不是答應過,要給你放一盞孔明燈?

  魯森,你知道老太太已經去世了嗎?

  那句「姥姥」,我再也叫不出口了。

  al告訴我,她說我是個忘恩負義又自私自利的男孩,活該只有我才是孤兒。

  badboy.

  我還是想聽她講的睡前故事。

  因為除了她,沒人會給我們講。

  還想跟她一起看,從山腳升起的孔明燈。

  雖然她每次都說,那不是什麼孔明燈,只是人死之後,魂魄升了天。

  我還記得梅州那間厄舍府里,停電了的時候,燭光昏黃,她的唇角微微下撇——每次停電,她都會變成一個委屈的小老太太。

  魯森,你說,是不是我做的那盞孔明燈不夠好,她嫌棄它了……

  記憶啊,我們之間隔著更深露長的怨念,什麼時候才能停止相互打擾?

  一直覺得,情感流露在言語上,會讓自己很不舒適。

  但我也會說最動聽的情話。

  在十五歲那年,我以為一切都即將變得更好更完整的那一年。

  我跟她說,我養你。

  可是我不愛她———像被人從身後狠狠刺中了心臟。

  真抱歉。

  我流血,但是我清醒。

  魯森,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你知道。

  你會知道的吧?

  昨天雪神又來挪威了。

  今天的記憶依舊清晰。

  明天你想要原諒我嗎?

  說了再見之後,便再也沒見過。

  那就活該吧,活該只有我。

  badboy.

  6

  「他總是不愛擺譜練棋,十歲之前,無數次嘗試與evon和他的教練抗爭。」

  「抗爭的結果就是————被關進這個老房子。」

  這個廢棄多年的大莊園。

  這個陰森恐怖的玫瑰城堡。

  「他教練說,十歲之前的時間利用,對每一位棋手都非常關鍵。所以在他妥協之前不會放他出去。」

  sana說著,脫下高跟鞋,扔在莊園的柵欄外,換上隨從人員遞過來的平底鞋。

  她走了太多路,磨傷了腳。

  單徙聽了leni的翻譯,抬頭望了眼面前的建築。

  英倫風的古堡,側邊的煙囪頂上還停著幾隻白色鴿子。

  sana推開莊園大門,帶著後邊的人走進去。

  裡面的寬院倒沒有像外面的四周那樣荒蕪。

  她攏了攏披肩,側頭跟單徙說著話,漫無邊際,像回憶,又像描述。

  這裡沒有電源,一到晚上就陷入黑暗,幽靈潛伏在四周。

  大門緊鎖,寒風穿過,他一個人待在這裡。

  天黑之前,來回走動。

  天黑之後,縮在角落。

  ……

  張梓游,你這一生,到此為止,感受過快樂嗎?

  7

  我有一間厄舍府,葬著我的小天使。

  我夢幻的一切,都沉睡在那裡。

  時光長,生命短。

  涉過重重黑暗與光明,我依然找不到那把鑰匙。

  開門,開門,讓我進去,進去躲一躲。

  一會兒就好,我保證。

  8

  喂,你這個人單薄、狂妄、極端、瘋狂、高傲、壓抑,憑什麼做出一副穩重、理智、冷靜、平和、清醒、無爭的模樣?

  我是一個挾裹著紛飛大雪而來的人。

  也曾雙手合十,長跪不起,溫柔俯首,狠重磕頭,虔誠祈禱: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這些年,左心房悄悄對右心室說:不能。

  「不能。」

  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直到我整個心臟都信以為真。

  ———不管再來多少次,厄舍府還是會坍塌。

  從不是什麼宿命論者,我只相信自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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