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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關處,單徙幫他脫下大衣,替杜明疏委屈:「張梓游,你真壞。」

  他勾著唇笑了笑,沒說話。

  好像是挺累了。

  單徙抱住他手臂,仰著臉,笑得眉眼彎彎,「你要不要帶我去洗手呀?」

  「洗手?」他有點恍然,唇角的弧度無聲漾開,「好啊。」

  「走前面,」他輕推她的肩膀,往洗手間的方向去,「還有,別回頭。」

  「為什麼呀?難道我一回頭,你要變成老虎啦?」單徙想起那個u盤裡說的,他給魯森講的童話故事裡,老虎總在身後出沒。

  「老虎有我這麼俊俏嗎?」他輕聲笑。

  「是是是!你最俊俏。自戀鬼!」

  「這是事實。」

  「是是是!」她翻了個白眼,停住腳步,不肯走前面,「愛人是要牽手的嘛,我才不要一前一後走。」

  「走前面是小孩子的特權。」

  單徙轉過身來,佯怒道:「張梓游!我不是小孩子!」

  他看著她,笑意慵懶。

  好一會兒,他抬手輕撫眉骨,有點無奈,走上前不由分說地打橫抱起她,「真不聽話。」

  雙手摟著他脖頸,單徙嬌聲哼哼:「就算我是小孩子,那你說,為啥要讓小孩子走前面?」

  「……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4

  容姨正想再來喊他們一遍,快去用晚餐。

  卻看見他抱著小長樂進了洗手間。

  她看了眼客廳落地窗外的黑夜,大雪紛飛,院子裡的樹枝早就被壓彎。

  今年的九月,好像一定得在下雪的地方開始了。

  而且是,下大雪的奧斯陸。

  容姨是今年一月份才從德國過來挪威的。

  上一次來挪威,還是九年前那次,從希臘跟著他回來,只停留了幾周,後來就回中國了。

  她也沒見過奧斯陸的九月份。

  她也不清楚他偶爾說起的「不安生」到底是什麼。

  那可能是一段……他獨自度過的日子吧。

  但是,鑑於某一年的經驗,明天得提前把冰箱裡的全部冰淇淋清走,果醋不能放太多,還有他的臥室鑰匙,怎樣才能坦然地拿到先生的臥室鑰匙呢……

  容姨琢磨著,回了餐廳房。

  5

  「淤青消下去了耶。」單徙指著他的左手手背。

  張梓游輕「嗯」一聲,他依舊習慣性地從身後環住她,雙臂從她身側伸到前面,握著她的手慢慢洗。

  單徙看了一眼鏡子,身後人的嘴角一直帶著淡淡的笑,但是明顯……很疲憊很睏倦。

  她往後靠了靠,倚在他懷裡,跟他說:「張梓游,你今晚要早點睡。」

  「可能會失眠。」他低首,下巴摩挲著她柔軟的頭髮。

  「為什麼呀?」

  「……我也不知道。」

  又不知道……

  「那我哄你睡吧。」

  「……好。」

  偏了偏腦袋,單徙在他懷裡側著角度看他,思索了一下,大著膽問:「我看新聞上說,sana的丈夫被刑拘了,還很有可能會入獄。你……」

  「問。」

  「你的事……是不是也做完了?」

  這真是個巧妙的問句,證明她知道了他在做什麼。

  張梓游微挑長眉,「原來你並不是笨得無藥可救。」

  「……」她本來就挺聰明的好吧?

  「那你說的那件……很壞很壞的事,是這個嗎?」

  「一部分。」他吻她額頭。

  握著她的手放到烘乾器下,補充了一句:「就快了。」

  單徙:「哦……」

  他好像真的特別累,累到不想多說一個字。

  6

  她的手白白嫩嫩的,可愛的指窩靜靜地躺在手背上,給人營造出一種胖乎乎的錯覺,其實並沒有多胖。

  張梓游端詳著兩人胡亂又輕柔地交握在一起的雙手,高速運轉了一天的大腦突然遲鈍下來。

  或者說,緊繃了很多年的神經,終於、突然緩了下來。

  就像一個步入遲暮之年的人,很多小事都忘了緣由,只憑著所謂神秘又可笑的第六感,感覺……必須那麼做,或者,會那樣發展。

  還有,真他媽累。

  這世上,某些階層的很多東西,都不能公之於眾,不能光明正大地暴露在陽光下。

  身處其旋渦之中的每個人,都只能獨自承受,獨自達到目的,獨自狂歡,然後,獨自索然無味。

  就像現在,這個順著文字里的時間順序走回來的我。

  就像平行時空里,那個對著筆電屏幕輕敲鍵盤的我。

  就像每一個真實時刻里,偶爾煩悶偶爾倦怠的張張張。

  這個階層的遊戲就像一個小王國里的鬥爭糾纏。

  若學不會抽離,將一直沉淪下去。

  並且,習以為常。

  如同另一個階級的人們一樣,柴米油鹽,人際交往,職業婚姻……這些繁雜瑣事,在他們眼中是很正常很必需,因為那就是他們生活的重心,是他們熟悉的生命軌跡。

  他們對普通平淡的日子,又何嘗不是習以為常?

  平庸像刀片,一刀一刀,緩緩置人於死地。

  冒險像子彈,一發一發,時刻對心臟射出。

  每個階層都有每個階層的遊戲規則,不分高低優劣,區別只在於各自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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