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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長樂呀,」容姨想起了什麼,慈眉笑眼地跟她說,「明天先生好像很空閒,會帶你出去玩。」

  「……」

  寧願不要了。

  單徙僵硬地笑了笑,跟她說了「晚安」,就準備上樓。

  「還有……」容姨在她身後欲言又止。

  「什麼?」她轉身。

  容姨似乎有點猶豫,拿捏不准該怎麼說。

  她強顏歡笑,「容姨,你再不說,我就真的上樓啦。」

  「也沒什麼,就是……」容姨停下系圍裙的動作,看著她說,「先生他這幾天的心情……不太好,長樂想想辦法,讓他開心點,多說說話。」

  她咽下心酸,點著頭說「好」。

  他心情不好……

  我的心都碎成渣了,又該怎麼辦?誰來拯救我?

  3

  臥室牆上的掛鍾已經轉到晚上十點了,張梓游抬頭看了好幾回。

  很不對勁。

  小傢伙怎麼沒有過來黏著他?

  眼前的文件看不進去,張梓游有點煩躁。

  內心關押的惡鬼隨時可能出來作怪。

  他也沒把握還能被她黏多久——像個沒事人那樣。

  嗯……讓他想想,還有什麼可以帶她去玩的。

  旅遊肯定不行,基金會的事正在收尾階段,不能離開奧斯陸。

  野營也行不通,天氣變冷了,她是在中國南方長大的女孩子,野營過夜肯定會感冒。

  遊樂場人太多,不自在,也不安全。

  前些天杜明疏發動態,說,原來ain最漂亮的雪景並不一定是在三月,秋季的ain也別有一番風景。

  明天帶她去滑雪好了。

  她會喜歡滑雪嗎?

  會不會像魯森那樣笨?

  但願她的肢體協調感稍稍好一些。

  媽的。真想過去小傢伙的臥室,抱抱她,吻吻她。

  右手枕在腦後,左手輕輕舉起,他試圖彎一下長指,卻發現有點困難。

  夾板固定在手背,它不會疼,我也不會疼,疼的是骨骼。

  我也曾愚蠢得像世間絕大多數人那樣,在黑夜裡祈求過上蒼: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

  這些年來,命運俯首在我耳邊輕聲細語:不能。

  4

  清晨,單徙洗漱好之後,從門縫中探出腦袋左右張望了一下。

  她害怕一走出房門就碰見某人。

  如今,她對他已經是害怕了。

  一路輕手輕腳地下樓,卻在還剩下幾級樓梯的時候,與樓下的他四目相對。

  「……」誰來出個主意,告訴她應該往上還是往下?

  張梓游坐在客廳沙發上,長腿交疊,膝蓋上攤開著晨報。

  這會兒他正側頭,看著站在樓梯上的小姑娘。

  「早。你打算在那裡站成一棵樹嗎?」

  他收回目光,繼續看報紙。

  「……」單徙一想起魯森,就暫時喪失了語言能力。

  連同他乾淨好聽的聲音,都讓她難受到喘不過氣。

  她踩著最後三級樓梯走下來。

  「去用早餐,等會兒帶你出門。」他沒有看她,但話是對她說的。

  因為客廳里只有他們倆人。

  單徙不得已地「嗯」了一聲,趕緊溜進餐廳房。

  她的餐位旁邊照例放著一杯乳白色的牛奶。魯森最愛喝的牛奶。

  她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

  一邊喝粥,一邊不爭氣地掉眼淚。

  剛剛客廳里的人,跟往常沒什麼不同。

  昨日那個對她霸道又蠱惑、對他姐夫暴戾而陰狠的張梓游,仿佛如同雲煙一般,消散在黑夜裡。

  今天,是八月二十九號。

  5

  出門上了車,他依舊傾身過來,要幫她系安全帶。

  單徙張了張口,阻止的話條件反射一般抵達喉間。

  但是他沒有伸手。

  他頓住了。

  於是她的話也卡在喉嚨里。

  「……不想摘手套,你自己系。」張梓游直起身,看著正前方說。

  他今天破天荒地戴了一雙黑色薄皮手套。

  修長漂亮的十指盡數藏在手套里。

  原來天氣已經冷到這種程度了嗎?

  這麼想著,單徙也覺得冷了。

  的確是很冷的一天。

  氣溫冷,人心也暖不到哪裡去。

  6

  「你不開心。」他開著車,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肯定句。

  「……」單徙一點都不想說話,也害怕自己一說話就暴露了什麼。

  他這麼精明又敏感的人,估計她一開口就能被看穿。

  語氣、語速、神情、小動作、話語內容、遣詞造句……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全都是一個人暴露自我的方式。這一點她還是了解他的。

  如果可以,單徙真想跟他分開一段時間。

  儘管這樣會呼吸困難,像游魚離開水。

  「有人跟你說了什麼話嗎?」他又說了一句,很普通的一個疑問句。

  「……」單徙心慌了。

  目光四處亂撞,瞥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她清了清嗓子,伸手指著問:「那個、你怎麼這樣開車呀?」

  他慣用左手,以中國話來說,就是左撇子。

  但是今天他的左手只是放在盤面上,手指根本沒有抓方向盤。

  只有右手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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