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原來先帝的時候,徐家便已經平反,當日下賜下些銀子來,連著田產也一併退還,只是叫徐家的遠支拿了去,到得今上這裡,又賜了一筆下來,這些個卻不是族人能占的了。

  家裡都無男丁剩下,聖人親口說這是慘事,除了發下錢糧,若有肯過繼的,也給個散閒的職位,詹家得了,徐家自然也得了,徐家遠支撿了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出來,說要過繼給徐夫人,過得兩年就能出仕。

  這個年紀的男孩,哪裡還養得親,徐家人原來不管,眼見著有官職在,倒肯出頭,知道徐家只有一個女兒了,想趕緊著把這個姑娘送出門,只餘下一個又糊塗又瞎的老太婆,怎麼不是捏在掌心裡。

  哪知道徐蘊宜竟有膽量去告狀,遞了狀紙,因著這事兒是聖人開過口的,原來就是補給這些女眷的,動這個心思,叫縣官拖出來打了一頓,官職也不要了,寫了奏章上去,多補了一筆錢。

  紀舜華就是這時候去求娶的,紀懷信應了他,徐家原來也是有門第的,如今只有寡婦孤女了,總還有點好處,補下來的錢糧,也夠了紀舜華用的。

  還去勸說黃氏:“舜英頭生女都有了,舜華還沒個著落,他既然不肯,娶了也就娶了,這一家子也算是委屈的,有甚個不好,進了門再調教就是了。”

  磨得這些年,黃氏也知道兒子這是拉不回來了,氣得心肝疼也是無用,卻為肯就這麼認下,上門去退親,出來主事的也不是徐夫人,而是徐家姑娘,一句話就把人打了回來:“親是他來提的,要退,也該是他來退。”

  黃氏罵了多少句小婦養的,可光是罵能動得甚,曾氏出了面,雖簡薄些也總算是有媒人上了門,聘禮少得些,徐家姑娘也不介意,嫁妝都是她自個兒一手料理的,只把大丫提了上來,往後照顧徐夫人。

  徐夫人一向糊塗不管事,到家裡都預備起了喜字紅綢了,她這才恍如夢醒,念著經文,停下木魚,叫一聲:“蘊宸,你就要嫁了,嫁妝都是備好了的,摸索著拿出一張嫁妝單子。”

  蘊宸是她親生女兒的名字,蘊宜接過來,展開一看,確是給姐姐的,連著上頭的生辰八字都還在,她咽了淚,把這東西還退給徐夫人,徐夫人卻笑著握了她的手:“就是給你的。”

  徐蘊宜捏著這單子,算是收下來,哪還有東西剩下,七七八八全叫人分了去,徐夫人心裡也不知是糊塗還是明白,她收下這單子,自家又寫了一份,留在徐夫人手裡只怕也是留不住的,等她成了出嫁女,徐家必還有人來鬧。

  她把分下來的田產分了兩分,原來裡頭良田就不多,跟徐家人留下的,算一算一百畝田,連著老家人都勸她:“姑娘且帶了走罷,照管著太太的事兒還能落在姑娘身上,要是不帶走,那是一畝也留不下。”

  總歸是嫁妝,寫在單子上頭好看用的,收的租子還是補給家裡,把這些全寫上了,送到黃氏跟前,黃氏還是嫌棄太薄,又想起舊年說定的人家來,這會兒也由不得她不依了。

  紀舜華這禮明沅受了,等他又作一揖便道:“還求嫂子幫忙。”三媒六禮才走了頭二道,後頭那許多,曾氏年紀大了,黃氏又不肯出面,夏氏再不肯攬了這事兒,也只有明沅占著長嫂的名頭,幫著走動一回。

  紀舜英坐著吃了豆花,才咂出味兒來便擱了勺子:“原是打得這個主意。”說著便去看明沅,只看她應不應下。

  明沅略一沉吟,便她不沾這事兒,黃氏也把她作肉中刺,笑一聲:“我可沒辦過這樣的大事,若是出了差子,可不能怨我。”

  ☆、第409章 灌熟藕

  雖應下了紀舜華的事兒,也不能越過了長輩去辦,她還想著怎麼跟黃氏開口,曾氏就先把這活計派給了她:“你是長嫂,家裡該當了門楣的,老二的事你幫把手,他都這個年紀了,趕緊把家成了,也免得他母親再惦念。”

  曾氏原來就有甩手不乾的意思,黃氏是不肯接手的,夏氏隔得一層,也只有明沅能伸這個手,她從外頭帶了那許多東西來,怎麼著也該添補些,家裡自分了家,可就不那麼寬裕了。

  紀老太太走的時候,給每個小輩都留了東西,給紀舜英的是些個田產,給紀舜華的便是古董玩物了,哪裡知道如今這兩個掉換過來,紀舜華急著田裡的出息,紀舜英卻能拿古董充充門面。

  當日留下來,也是知道不這麼辦分不到他們手裡頭去,明沅從那堆東西裡頭挑了一軸畫卷兩對寶瓶,添進聘禮裡頭,特意說明白是家裡老人傳下來的,總歸徐家主事的是徐姑娘,也沒甚個好挑剔的。

  她把帶回來的緞子挑了幾匹送給徐家姑娘去,這樣的錦緞輕易難得,如今徐家的家勢也不能夠辦這樣的東西,給她裁了衣裳,進了門也不露怯。

  紀舜華悄摸把這些年的私房錢拿了出來,偷偷塞給紀舜英,紀舜英夜裡拿了給明沅,一面打哈欠一面道:“這小子倒有心,叫把這個置辦些四時衣裳首飾。”

  嫁過來的箱籠總不能太空,若不然曬嫁妝的時候也太難看了,這樁婚事黃氏橫豎都不會滿意了,這上頭叫她看著舒服點,也不會一進門就挑她的刺兒。

  受人之託,應都應了,便打點了去明潼的鋪子裡頭,看看可有壓價的緞子,純馨家裡小本經營,不比明潼開了絲線坊,她那兒壓在庫里的也是好貨,取個幾匹來,比比市面上頭的,好降一半的價錢。

  明沅一邊忙事,一邊送了禮回娘家,回金陵第三日就往娘家去,帶得許多土產,才跟紀氏請了安,把湯圓抱了給她看,這一年不見,紀氏老得多了。

  人也消瘦了些,明沅乍一看竟有些認不出來,知道是明潼生病才叫她心憂,這會兒聽說病好得多了,她臉上才有些笑模樣,伸手抱了湯圓:“我看看。”

  湯圓一歲都不到,仰了臉兒卻能叫人:“祖母。”紀氏訝然,雖叫錯了,可沒人教就會說,也已經難得,想著點一點明沅:“你娘不愛說話,這份巧倒都落在你身上了。”

  明沅抿了嘴兒笑,明漪也陪坐著,她給湯圓做了許多小衣裳,這會兒身上這套就是她做的,細茸茸的頭髮拿紅繩兒挽起來,明沅嘆一聲:“叫這麼個名兒,就是生來光禿禿的,腦袋上怎麼也不長頭髮,我還愁呢,往後怎麼梳髻,默存倒好,說她是個大白圓子。”

  紀氏撥了頭髮看,笑了:“你們沒生養過的,哪裡知道這個,頭髮多不多得看根,根上生的這樣密,別看這會兒細軟,往後必有一頭好頭髮的。”

  湯圓伸手就抓了紀氏手腕上掛的佛珠子,捏在手裡轉來轉去,紀氏乾脆脫下來給看玩,明沅趕緊拿走,上頭雕的象牙觀音,要是叫她摔了可不好。

  湯圓竟也不惱,又饞著點心吃,紀氏摟了她香一口:“你還不喜歡這名兒,我看就很好,團團圓圓的,這丫頭生了個好日子,正是月亮最圓的時候。”

  明漪也看著她笑,抱了她逗她叫八姨,湯圓使足了力氣,梗著小脖子,背都伸直了一個字一個字兒的蹦出來:“姨,姨。”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叫,明漪就一個字一個字的應,明潼一搬走,她就又挪回了碧紗櫥,紀氏待她越發不同,她抱了湯圓到園子裡頭看早桂,紀氏飲了口茶道:“八丫頭的人選,我已經看起來,且有幾家好挑的,高門是難進了,平階裡頭又覺得委屈了她,到底跟原來不同。”

  明沅思量得會,這個妹妹高嫁也可,低嫁也行,倒不拘什麼,只求人品得過,小姑友愛,婆母慈和,不生事端便能安穩半生。

  她把這話說了,紀氏便笑:“你且太小看她,你在紀家也得過了,換作她未必就不得過。”明漪的婚事,還真有人家求上門來,紀氏望一望窗外,笑起來:“陳閣老家的嫡出孫子,你看好不好?”

  陳閣老家人丁興旺,光是孫子就能數一隻巴掌,明沅聽得是他家,又看紀氏比了一個四,知道說的是行四的那一位,這一家子見倒是見過的,不過點頭問得一聲,紀舜英這個年紀,明沅怎麼也交際不到閣老家去。

  這也是能擇的門第裡頭最高的了,勳爵人家不堪嫁,子弟再是上進的,也一輩子框死在那世襲的職位上,曉得上進無用,能守得住本心的又有幾個,乾脆便鬥雞走狗,只差沒提溜著鳥籠子滿街跑,這會兒九月末,正是鬥鵪鶉的時節了。

  紀氏也不是就此定下來,他們家既有這個意思,陳夫人看中了明漪,兩家總還要再走動幾回,明沅也得打聽打聽陳家這個孫子風評可好。

  她把人名記下,好回去讓紀舜英打聽,又聽紀氏說明潼身子好得多,跟著微笑:“我明兒就往三姐姐那裡去瞧她,在成都府便一直念著她,就盼她好起來。”

  紀氏望了房裡擺的山水人物盆景緩緩吐出口氣來:“是好起來了,往後就好了。”她這麼說著,丫頭端了點心進來:“知道你愛吃口甜的,這個時和做的灌熟藕,新下的桂花熬的醬,你嘗嘗。”

  明漪也帶了湯圓進來,湯圓臉蛋紅撲撲的,扒著明漪的脖子就不放,聞見糖桂花的味兒,咽起口水來,伸手點一點碟子,又指指嘴:“我吃。”

  紀氏聽她說一句便嘖嘖稱奇,藕里塞得新糯米,加了飴糖煮,煮透了切開,裡頭的糯米都浸了糖色,外邊的蓮藕一碰就散了,明漪還吃不了這樣粘的東西,怕糊住了喉嚨,只給她嘗一點蜜汁兒,吃得嘴巴紅紅,小舌頭伸出來舔個不住。

  紀氏眉間總還帶了些憂色,拍了拍湯圓的背:“你們姐妹幾個也好久不聚了,我看就借了你回來給你接風,一道聚一聚罷。”

  明沅自然點頭稱好,去看明潼的時候特意給她帶了兩盆綠jú,記得她並不愛花兒朵兒,這回進了院子,倒詫異起來,滿眼的花團錦繡,來迎她的小篆低了聲兒:“太夫人替二少爺做滿月呢。”

  進了明潼的院了了,花香這才淡下來,院裡一片紅楓銀杏,落在地上滿目的紅黃,一片秋意,明潼懶洋洋正歪在榻上,才剛歇了午覺,面上染得紅暈,人看著氣色也好了起來,知道是明沅來了,把她請了內室。

  坐定了還沒說上兩句話,鄭老夫人那兒就派人來了兩回,頭一回是丫頭打發了出去,第二回再來,明潼笑一聲:“既是論續齒,給他母親也上牒罷。”

  報了回去便再無人來,明潼哧笑一聲,聽說紀氏要辦求風宴,笑一回:“也好,我原來就要請你們,作生日。”

  明沅心裡默默算一回,明潼今年是二十三歲的整生日,可又不逢著五不挨著十,怎麼偏想起作生日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