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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非得帶個名頭即位,既然是被嚴密保護,那什麼都不干也可以啊。”
“什麼才能都沒顯露的太子如何服眾,現在轅朝正值混亂,是揚名立萬最好的時機,他們必不會放過這個給太子造勢的機會,可現在出名的卻又年齡符合的,似乎只有那個鬼頭軍師,但那人的手段……”薩爾冷笑,“這樣的太子即位,恐怕人民都會害怕吧。”
“……是啊,沿途屠盡原大皇子黨,血流成河,可真是心狠手辣!”郝仁也皺起了眉,“可惜什麼資料都查不到,翼王的人可防得緊,他身邊的護衛也相當厲害。”
“這般嚴密保護……不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個陷阱。”薩爾意味深長地望向唐七。
從唐七身上什麼都問不到,自然就把丫趕回去了,路上唐七琢磨了許久,忽然覺得,按照剛才那些人的描述,其實那個所謂的鬼頭軍師很有可能真的是唐靖宏,至少那孩子真的是相當陰森的性格。
可惜薩爾和郝仁卻不敢再賭了。
這叫什麼來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嗯,概括得相當精闢。
第二天,薩爾又開始調兵遣將,唐七略微探查後得知,原來翼王大軍不知為何突然轉道前來攻打沙城,昨日開始攻打,今日就已經白熱化,方家軍和翼王軍展開拉鋸戰,雙方互不相讓,火併了一天一夜。
打馬關的薩爾此刻兵力並不占優勢,至少光翼王軍來打沙城的這一撥就跟他成五五之數,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趁沙城之戰兩敗俱傷之時奪取漁翁之利。
只是曾經做準備工作只需要研究方家軍,而現在敵手不知道會不會換掉,於是他才派郝仁搜集起最近翼王軍的資料,卻驚訝地發現了一個神秘又高超的人物。
此人在正統之戰中突然崛起,雖然並未親自帶兵征戰,但是卻曾數次為軍隊出謀劃策,奇招百出,而且大多陰毒狠辣,翼王世子特地撥給他一支親衛隊以供使用,他愣是用這支親衛隊以少勝多拿下兩個交通重鎮。
可怕的不在這裡,此人對大皇子黨表現出極大的恨意,所過之處,凡是曾在大皇子黨名單中的大臣,皆被斬首示眾,女的發賣,男的充軍,基本都沒好下場,如此示威,讓朝廷極為害怕,各種榜文描述他是惡鬼在世冷血無情的惡棍,一時間聲名狼藉,卻越戰越勇。
這一次攻打沙城,世子親自領兵,鬼頭軍師在旁輔佐,可謂翼王軍最強新生代力量都來了。
雖然對鬼頭軍師的身份猜測無果,但左右不過就是一個人,幾乎沒遇到過什麼挫折的薩爾王子似乎看到了勢均力敵的對手在向自己發出熱血的召喚,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第49章離開
最出乎意料的事情是什麼?
是薩爾先鋒部隊還沒出去半天,翼王軍兵臨打馬關。
方家軍忽然投降,沙城之戰戛然而止,略微整合一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打馬關撲來,薩爾的先鋒部隊迎頭撞上來勢洶洶的翼王軍,被打個措手不及,轉眼就丟盔棄甲,到了傍晚,打馬關已經被圍得跟鐵桶一樣。
放在薩爾面前只有兩條路,用剩下一萬多士兵和圍城的兩萬翼王軍拼個你死我活,或者轉身出關。
翼王軍雖然人數占優,但剛經歷長途跋涉和一場大戰,整體面貌是不如休整了好幾天的拜恩軍隊的,但是,多就是多,這一支可不是沙城駐軍這種只殺過強盜和沙匪的太平軍隊,而是跟著世子經歷了兩年戰亂而來的百戰之軍。
唐七被軟禁在屋中無所事事的,有一點沒一點的探聽著外面的消息,她奇怪的是,這一戰其實翼王軍穩贏,因為拜恩人雖強,卻並不願意為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而拼命,他們都是打不過就跑的秋風黨,這是他們在惡劣環境下生存的關鍵。
而很快,夜晚了,黑暗降臨,唐七等待著翼王軍進攻的號角,卻忽然發現,有一群人進入了薩爾的書房。
臨到天亮,她的房門被敲響。
“唐小姐,醒著嗎?有人想見你。”侍女在外輕聲問道。
“沒睡。”唐七的聲音有些低啞,但很清楚,“進來吧。”
門開了,一個年輕的轅朝人走了進來,熟悉的面容,表情溫和帶笑,“青葉,還記得大哥嗎?”
唐七穿著大紅的衣袍端站在桌邊,靜靜地看著他。
見小姑娘表現有點過於淡定,青年擔心地走上前,彎腰仔細端詳,疑惑道:“受傷了?他們欺負你了?”
“唐靖宇,二十六歲,唐家嫡長子,失蹤五年,有何貴幹?”
唐靖宇一怔,他一直和這個排行第七的庶出妹妹沒什麼交集,只是這幾年間才慢慢接觸到一點她的消息,驚嘆於她竟然能在朝廷的連年暗殺中完好的活下來,現在又深陷敵營,背著個假太子的名號,不知道又要受怎樣的罪,說沒有愧疚是不可能的,此時見她這般語氣和表情,不由得有些遲疑:“青葉,你是在怪大哥吧,沒錯,你有理由怨恨,唐家,大哥,朝廷,甚至太子爺,隨便誰,都可以……但惟獨別委屈了自己。”
唐七皺眉:“你說什麼?我就問你來幹嘛。”嘰歪那麼多都沒個重心,她又沒死,有什麼好恨的。
唐靖宇以為妹妹不願交流,只好無奈道:“自然是來帶你回去。”
“哪?”
“回唐家。”唐靖宇嘴角綻開溫柔的笑容,“咱們終於可以一家團聚了。”
“是你團聚吧。”唐七老實中肯地指出,“我沒誰可團的。”
唐靖宇的笑容僵住了,然後垮下臉,他忽然覺得不想面對眼前這個小女孩,她越淡定,他越不敢面對。
流放,易裝,喪母,獨活,自保,遇刺,上戰場,送死,被俘,被揭穿……每一樣都是生命難以承受的打擊,可她現在還是站在這裡,好端端的,表情一如幾年前模糊印象中那般木然,長開的身子愈見挺拔,連脖子仰起的高度都是那麼恰到好處。
仿佛只要沒有斷腿,喪命,她就會一直以這個表情和這個姿勢站在那裡,一直站著,絕不倒下。
唐靖宇垂下眼,又不想表現得太退卻,轉而看向別處,卻發現這個房間簡單得沒什麼可看,只能嘆氣:“你怎麼沒人可團了,我是你哥,嫡親的哥哥,你還有很多親人,靖風,靖誠(唐二),靖庭,娘,還有……爹。”說到最後一個字,他又小心地瞟了瞟唐七。
誰知唐七沒多大反應,嗯了一聲就道:“那現在走?”
“不,拜恩王子一定要請我們用了早飯再走。”唐靖宇似乎有些不安,“青葉,他真的沒有,欺負你?”
“欺負的定義是什麼?”唐七反問。
唐靖宇哪敢說出他本來的意思,只能支支吾吾:“就是,打啊,辱罵啊……”
“沒有。”斬釘截鐵。
“還有……欺侮啊……”
“欺侮和欺負什麼差別?”
關鍵在個侮辱的侮啊!唐靖宇心中內牛,誰給唐七科個普?只能咬牙:“沒差別,沒事,沒受傷就好。”
同樣都一夜沒睡,圍坐一桌的人皆有點憔悴,大家都是年輕人,似乎經歷了一場雖然持久但還算順利的談判,氣氛並不怎麼僵硬。
郝仁悶頭喝粥,唐靖宇悶頭喝粥,唐七悶頭吃肉,薩爾一杯一杯喝著紅酒。
“我想,該談談我們之間的事了。”薩爾忽然悠然道,笑眯眯地看著唐七。
唐靖宇手裡的勺子撞在碗上叮的一聲,唐七很有禮貌地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咽下嘴裡的肉,問:“什麼?”
薩爾問唐靖宇:“唐大人就沒想問問你妹妹,她是如何被揭穿身份的?”
唐靖宇慢慢地放下勺子,表情難看得要死,他強顏歡笑:“下官以為這不足為道。”
“哦?女兒家的貞潔在你們大轅朝不是比命還重要嗎,怎麼就不足為道了?”
唐靖宇望望唐七,咬牙道:“無論發生什麼,只要她還在這,她就是太子的身份,何來女兒家貞潔之說。”
“你可真能給自己下迷藥,”薩爾搖頭笑笑,抬起左手慢慢地端詳,“我現在還老回憶起那手感,可真是……難以言喻啊。”
嘭!唐靖宇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怒目而視:“王子請自重!”
薩爾無辜地眨眼:“我那麼明顯地表示願意負責,你竟然還生氣?轅朝人懂不懂禮節啊!”
“我們唐家的女兒不愁嫁!”唐靖宇怒道,“就算嫁,也不會嫁一個塞外的蠻子!”
“你在故意激怒我?”薩爾搖著椅子,“我不會生氣的,為你不值得。”他望向唐七,眼神很溫和,“小姑娘,願意跟我走嗎?”
唐七有點搞不清情況,警惕地看著薩爾,卻見旁邊郝仁苦笑一聲,對唐七道:“唐小姐,王子他沒有惡意的,我擔保。”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在下告辭了!”唐靖宇見情況不對,起身就要拉著唐七走。
“關門。”薩爾忽然道,大門刷地關了,房間瞬間暗了不少。
“你想如何!”唐靖宇一聲怒喝卡在喉嚨里,郝仁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匕首抵在了他脖子上。
“你竟然沒阻止我。”郝仁笑看唐七。
唐七搖頭:“你沒有惡意。”說罷,又很茫然地問,“這是什麼情況?”
“我就想問你,願不願意跟我走?”薩爾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指了指不知什麼時候被放到客廳的地圖,“轅朝太小了,容不下你,唐小姐,如果跟我走,塞外任你遨遊,你可以看天山雄渾,跨越萬里冰原,看河流壯闊,還有遠方異國建築巍峨……”
“為什麼?”唐七把脫口而出的不行咽下去,問道。
薩爾看了看唐靖宇,問唐七:“你相信你的親人嗎?”
“不相信。”
如此簡潔犀利的回答讓薩爾笑了出來:“哦?你知道他們將如何安排你?”
“安排?”
“你回去後,會是什麼身份,你想過嗎?”
“不是太子,就是唐青葉。”
“沒錯,可是偉大的轅朝前太子,在邊關英勇作戰,被俘後寧死不屈,得知自己成為人質後數度尋死未遂,後翼王世子趕來救援,大戰前夕為了保存轅朝軍隊的兵力,防止生靈塗炭,與蠻人頭領一番激烈交涉,達成了和平協議和通商協議若干,乃大大的美事一件!”薩爾詠嘆似的說完,看著唐七,“這麼好的事情,輪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