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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杏心裡暗忖,那神色越發恭敬。婦人已經走到廳里,瞧著初雪笑道:“萬太太今兒貴腳踏賤地,不過你身邊帶的這丫鬟不錯,萬太太若做我們這一行,只怕會擠的我們連飯都吃不上。”初雪已經起身,對婦人行了一禮:“初月姐姐,今日我來此處,姐姐還是照舊稱呼的好。”

  趙初月微微一愣,接著就冷笑:“禮賢下士定有非分之求,況且你我今日已是雲泥之別,我可當不起你這聲姐姐,更不敢照舊稱呼,萬太太,您還是照實說吧,不然在我這樣地方多坐一會兒,只怕也污了您的美名。”

  初雪並不分辨,只是把手裡茶杯放下:“姐姐既這樣說,此處也不是說話之處,還請借姐姐內室一用。”

  91貴人

  趙初月的眉微微一皺,接著很快舒展開,她們做這行的,消息自然比起別人要靈通的多,不由冷笑出聲:“要借內室?萬太太,您尋錯地方了吧,要救你家老爺,自然是去衙門裡,尋到我這樣人家算什麼?”

  這話一出口,初雪就知道自己沒有尋錯人,站起身道:“還請借姐姐內室一用。”初雪不改口,趙初月扭著腰站起來,一個字都沒說往後面走,她這姿態又和方才不同,端的是風情萬種,嫵媚風流。

  香杏的眼都看呆,見初雪跟在她身後,下意識地想跟上去,被那個小丫鬟拉了下胳膊,接著做了個手勢,香杏已經明白,停在這裡等待。

  初雪二人一路進了內室,趙初月往貴妃椅上一躺:“有什麼事,說吧。”見初雪要開口,她舉起一支手:“別說什麼要我出面說和的話,我在這揚州城裡,認得幾個貴人?自身都還難保,哪裡能幫別人?”初雪微微一笑:“初月姐姐還是和原來一樣,嘴硬心軟,並不是要姐姐說和,妹子只想問姐姐一句話,這十來天,可有很特別的人來問過姐姐家的女兒?”

  趙初月正往嘴裡丟一個李子,聽了這話手停在那裡,過了半響才道:“我說沒有呢?”看來十有八|九,初雪的手放在那裡,眼還是平靜地望著初月,初月把李子核吐出來,丟到初雪肩頭,用手揉一下額頭:“十幾年了,你還真是沒有變,還是這樣不言不語只望著別人,也不曉得有什麼好處,竟讓萬家扶正了你?更不知道那個男人又有什麼好處,竟讓你這樣奔走。”

  提起過往,初雪臉上露出一絲追憶,但很快就消失,只是瞧著趙初月:“那個男人,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我終身所靠。”趙初月有些嫌惡地揮手:“前面兩句我倒信,終身所靠?萬家家勢越來越大,你的兒子們都要長成,不靠他你的日子只怕還過的更快活些。”說著趙初月用粉紅帕子捂住嘴笑了。

  初雪唇邊也有淺淺笑容:“姐姐你不明白,我是真的喜歡他,從沒有這樣一個男子,能讓我從心底里喜歡,為了他,赴湯蹈火我也不怕,更何況只是奔波勞累?”初雪說的如此認真,趙初月停止嬉笑,坐正身子道:“不就是一個男人,瞧你那點出息。”

  見初雪依舊平靜地望著自己,趙初月嘆了聲才道:“前幾日姓王那個老貨來,說要帶我的幾個女兒去桐蔭深處給人瞧瞧,還說要是被瞧中了,就能飛上枝頭成鳳凰了。這老貨嘴裡從來都如此,只是這次極其鄭重,我起了疑惑,就讓院裡的二狗子去桐蔭深處打聽,他回來後說那裡和平日不一樣,竟有巡撫府的親兵在那守著,二狗子花了點銀子,去尋了一個在裡面做廚子的,聽說是個從京里來的貴人,這江南已經玩了大半個,準備取道回京,想尋兩個人回京服侍。廚子也不曉得是什麼樣的貴人,只曉得來頭極大。他回來和我一說,既能出動巡撫府的親兵,不是皇家就是宗親,那些人我哪裡不知道,不過視女子為玩物,我雖做這行,也不願女兒們去受苦,只讓兩個不成器的女兒去了,也沒著意裝扮,果然被送了回來。”

  趙初月這長長一篇說完,已覺口有點干,初雪端上一杯茶,趙初月接過喝完才笑道:“你果然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這個時候還記得我口渴。”初雪輕輕應了,這話和知府所說、楊翰林所猜都能對上,雖說輕裝而行,但既和本省巡撫打過交道,巡撫自然不敢大意,派親兵護送也屬常事。

  見初雪愁眉不展,趙初月知道她情根深種,眉也皺了起來:“若你家的惹上這麼一位貴人,他不肯放手只想要命也能想通,畢竟這樣貴人不缺權勢金銀,惱了人把人給殺了也算常見。”

  初雪的眉還是緊皺,突然初雪喊了出來:“姐姐,不對,不對。”趙初月看她:“什麼不對?”初雪用手敲一下頭,讓那團亂麻從中理出一些,不缺權勢金銀,萬克己縱然衝撞了他,不敬之罪也罪不至死,況且他也沒亮明身份,為何必要自己丈夫賠命?

  這倒不像是貴人所為,初雪問趙初月:“姐姐,若貓狗衝撞了我們,我們會如何?”趙初月的手一揮:“還能如何,不就是罵兩句,頂多踢兩腳,哪能和貓狗置氣?又不是鄉間無知……”說到這裡,趙初月的豁然開朗:“難道說?”

  隨即趙初月又搖頭:“有些性子暴虐的王爺以取人命為樂也是有的。”初雪點了點頭又搖一搖頭:“若真是這樣性子暴虐的,他來到江南還會遮掩行蹤嗎?他既遮掩行蹤,自然是個謹慎的人,謹慎的人怎會為了一點小小不敬就要置人於死地?除非就是這人底子不是那樣尊貴,才會因一點小小不敬而大怒。”

  趙初月驚慌地捂住初雪的嘴:“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初雪用手拉下她的手,目光堅定:“我知道我在說什麼,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此人當初在府里不受重視,卻不知怎樣得了爵位,自家當家後才覺揚眉吐氣,對自己不敬之人必要除之而後快,可這樣的人行事只會更加謹慎,悄悄做了,哪會大張旗鼓?”

  初雪越講,趙初月聽的越驚心,等初雪講完,趙初月才道:“就算他真的是個假的,這一路行來,巡撫知府都當他是真的,一路派了親兵保護,就算有人出面指出他是假的,官員們也不會認他是假,只當吃了這個啞巴虧,將假做真這種把戲,官場上人誰不會玩?”

  初雪頹然坐下,除非這個出來指證的人地位極高,高到巡撫他們都仰之鼻息,不然巡撫他們怎麼會認?趙初月輕輕拍了拍她:“你為他如此奔波,夫妻一場也夠了,尋個機會去牢里瞧瞧他,送一送,也算了了這份心。”

  初雪的頭突突地跳著疼,也明白此時只能做這些,可是若那個貴人真是個騙子冒充,自己又怎能甘心讓丈夫死在騙子手裡?初雪站起身,對趙初月拜了一拜:“多謝姐姐,事不宜遲,我回去立即讓人去京里,再去尋一尋法子,讓那人在揚州多待些日子,定要救出我丈夫。”

  初雪既如此固執,趙初月也不好再勸,起身送她出去:“我聽說知府大人和鹽運使大人有些不睦,鹽運使大人今年才來揚州,知府大人卻做了兩任,或許,你去求求鹽運使大人。”初雪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官場上也未必鐵板一塊,只是巡撫已經認了,這鹽運使就算想幫忙又怎麼幫?

  但這總算是個法子,初雪心裡在想怎麼去求見鹽運使,趙初月已經又道:“我還聽說鹽運使的夫人虔誠好佛,每月初一十五必去城外進香,心腸又是最軟,你與其去求見鹽運使,倒不如先去見她夫人。”初雪又拜下去:“多謝姐姐提點。”

  趙初月扶住她:“你我總在一條船上做了那麼幾年的姐妹,你肯來求我也算你有良心,從此後你我也不用再見面了。”初雪有微微的尷尬,輕聲道:“不知姐姐這裡還缺什麼,妹妹遣人送來。”

  趙初月一雙妙目上挑,斜斜瞅她一眼:“缺什麼?你家裡有的金銀珠寶,我這裡不都有嗎?你快些回去為你男人操心去吧。”初雪又行一禮,這才回到廳上,叫了香杏匆匆而去。

  趙初月見她們主僕離開,不由嘆了一聲,雖說在那後院之中,日子過的沒有自己自在,可有夫有子,就算操勞心裡也是歡喜的吧?回頭見身邊的小丫鬟睜著一雙大眼望著自己,趙初月掐了她的臉一下:“還不快些把門關好,今兒的曲子都還沒學,趕緊下去學曲子去。”

  小丫鬟應是,關門行禮往後走,趙初月立在院中一會兒也往後走,各有各的福氣,求不來的。況且能活著已經不錯,哪還去想什麼別的?

  初雪坐在轎中,本是要回去尋萬二老爺說出自己心裡的疑惑,可想了想又叫過香杏,讓轎夫去往楊家。

  楊家舅老爺不是已經幫忙了嗎?怎麼太太還要去,香杏心裡嘀咕,但還是依從。到了楊家,楊家兩位太太迎出來,初雪也不和她們客氣就道:“今日來的匆忙,是要求見翰林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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