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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三弟妹去娘家住幾天也好,李舅太太和李舅老爺都是講道理的,有他們勸著,這件事也就葫蘆提過去了。”初雪給萬克己換好了鞋,聽他這樣說不由笑了:“不是都說男人家不管這後院裡的事嗎?怎麼三老爺這事你就這麼關心?”

  萬克己端了茶,坐到火爐邊的躺椅上,那躺椅上放了個湯婆子,又靠近火爐,坐在那風又吹不到,再喝一口茶,身邊是嬌言軟語,真是神仙都不換。

  萬克己呵呵一笑:“老三是我兄弟,況且我們男人在外面做生意,回到家總希望家裡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要是回到家茶是冷的、飯是涼的,一家子人在那裡吵吵鬧鬧,這下心都涼了半截,哪還有心思去外面做生意?”

  這話說的有理,初雪拿過一個猞猁皮的小褥子給萬克己蓋上,點頭笑著說:“你說的有理。”接著就坐到他身邊的一個椅子上,繼續做起針線來,偶爾笑著問他,這荷包上要繡什麼,才能帶的出去?

  自從那天說過那些話之後,橫亘在初雪和萬克己之間那層看不見的隔膜似乎在慢慢的消失,初雪的笑越來越多,和萬克己的相處也更加自然,不再像是妾室服侍主人,除了恭敬守禮之外還帶有親熱。

  這樣吃過晚飯之後,躲在屋裡不要丫鬟們服侍,兩個人在屋裡烤著火說著話,說的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不外就是些家常,今兒老太太又送來些什麼年貨過來,這塊衣料給你做件褂子好不好?

  這樣的話很瑣碎平常,這種家常的感覺萬克己卻是很久都沒感覺到了。得到滿意答覆的初雪低頭繼續做針線,萬克己看著燭光映照下她那柔美的側面,突然叫了她一聲:“初雪。”

  初雪抬頭,臉上是溫柔的笑容,萬克己的手在躺椅扶手上輕輕敲了幾下才開口:“初雪,明兒我讓人把景兒抱回來吧。”

  初雪面上的笑慢慢收了起來,接著凝固在那裡,唇微微張開,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過了會兒初雪才低頭,重新做起針線來,可是明明該往這邊繡的針,她偏偏往另一邊去。初雪不敢抬頭,過了會兒才輕聲地道:“抱回來做什麼?他在老太太那裡不是過的很好?”

  38爹娘

  這話出口很久,屋裡都是安靜的,萬克己沒有說話,初雪也一直在做針線,還做的格外起勁,不一會兒就把海棠花的葉子繡出來,打算換上粉色的線繡出海棠花,這個荷包正好明年開春時候戴。

  初雪拿起粉色絲線,想穿到針上,萬克己的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初雪下意識地想縮回去,又怕手上的針刺到他,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萬克己的呼吸很近,聲音很溫柔:“初雪,你想孩子,我們就把景兒抱回來,你又何苦和自己置氣?”

  這樣的溫柔啊,初雪的手頓在那裡,過了會兒才輕聲道:“克己,我是很想孩子,有時候會想的連心都是疼的,可是他們說的對,三爺在我身邊,對他不好。”

  妾室所出,在老太太身邊養大和在自己親娘身邊養大,很多時候都不同的,每次初雪想孩子想到無法克制的時候,都拼命地告訴自己,那樣才對孩子好,而不是抱回自己身邊,成全了自己的母子情分,卻讓他未來橫添了枝節。

  可是這樣的話能說服得了別人又怎麼能說服得了自己?不知道他的饑寒冷暖,不曉得奶娘會不會對他細心,更不知道的是,等他長大成人之後,會不會……叫自己一聲娘?心裡的這道疤只會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疼,永遠都不會復原。

  萬克己沒有說話,感覺到初雪的手傳來顫抖,他把初雪手裡拿著的針線從她手裡拿開,輕聲開口:“初雪,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就告訴我,你想景兒,我們就把景兒抱回來。”

  初雪轉身面對著萬克己,滿眼的不可置信:“真的嗎?可是抱回來對景兒不好?”有什麼不好呢?萬克己笑了:“初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這次三弟妹和三弟吵架,我才想明白了一些道理,有些東西,不是拼命掩蓋就能過去的。”

  萬三老爺比萬克己小了近十歲,離開程家時候他還在襁褓之中,從小也是錦衣玉食丫鬟婆子簇擁著長大,讀書請的先生也是有名聲的,長大之後也被萬老太爺帶著到處去應酬,收過無數的讚譽。和揚州城別的富商子弟別無二致地長大,可是就算是這樣的萬三老爺,娶了李氏回來,也會抱怨幾句消受不起,更別提這次這樣的爭吵,近似夫妻決裂。

  看見萬克己皺著眉頭,初雪好奇問道:“你想明白了什麼?”萬克己低頭,輕輕拍一下她的手:“我想明白的,是爹當年想錯了,他以為能把有些東西掩蓋住,他活著的時候仿佛的確做大了,可是現在呢?三弟妹嫁進萬家已經八年,和三弟生了三個孩子,爭吵時候還會口出怨言,說侍奉丫頭出身的婆婆感到受到羞辱。那將來呢?景兒長大之後呢?他娶的媳婦難道不會口出同樣的怨言?”

  初雪不由笑了:“景兒才十個月,你怎麼就想到他娶媳婦的時候了?”萬克己也笑了:“孩子只愁不生,何愁不長?景兒要議親也沒幾年功夫,他是我們的長子,他的媳婦是我們的長媳,要選了個心裡覺得嫁了我們家委屈的,那樣怎麼過日子?況且,”

  萬克己的聲音放的有些低:“我比你大那麼多,先你而去是極有可能的,娶個心裡覺得委屈的媳婦,兒子又不和你貼心,你的日子怎麼過?”這話說的初雪差點流淚,她伸手抱住萬克己的腰:“不會的,我們會在一起過一輩子的,到時我們一起白髮蒼蒼,看兒孫滿堂。”

  白髮蒼蒼看兒孫滿堂,這種景象很美,萬克己露出笑容,抬起初雪的下巴:“那明兒我們就把景兒抱回來。”初雪點頭,接著就搖頭:“可是景兒長大會不會怨我們?”做娘的總是這麼牽掛著孩子,萬克己搖頭一笑:“你可曾聽我怨過爹娘?”

  萬克己一出生就是程家的下人,爹是管家,娘是丫頭,還曾去程家書房裡服侍過幾年。萬文景除了有一個出身不是那麼好的娘之外,別的比起萬克己可是好太多太多了。

  初雪臉上不由有些羞紅:“可是我怕……”做娘的總是這樣,對孩子擔著心,萬克己看著她:“我的兒子,如果只會埋怨父母,不曉得父母的辛苦,這樣的孩子還不如沒有,而且,我絕不會教出這樣的孩子來。”初雪仰頭看著他,看著他滿臉的自信,心裡生出驕傲來,只是隨著他一起重重點頭。

  萬克己說到做到,第二日一大早起來就去萬老太太那邊抱孩子,春雀知道文景要被抱回來,心裡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憂都是為了初雪,喜的是她母子團圓,這樣也更表明初雪在萬克己心目中的地位。憂的是孩子抱了回來,以後就尋不到多少機會去萬老太太面前討好,到時就算萬克己有意扶正初雪,萬老太太不點頭那也是白費功夫。

  初雪回頭讓春雀把撥浪鼓拿過來,就見春雀站在那裡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微笑,今兒心情好,初雪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笑著道:“這丫頭今兒是怎麼了,不曉得做事只在那裡發呆?”春雀這才急忙把撥浪鼓拿了過來,對初雪道:“姨奶奶,按說三爺抱回來是喜事,可您這邊歡喜了,老太太那裡心裡難免會不舒坦。”

  為什麼每次都是春雀比自己想的多呢?初雪的眉皺了皺,把撥浪鼓掛在床頭,好讓文景醒過來就能看見。見初雪不說話,春雀又繼續道:“姨奶奶,你不要怪我這話不守本分,老太太才是這後院裡當家作主的。”可是自己要的和春雀心裡想的不一樣,初雪拿過小被子,枕頭被子都是初雪親自做的,從沒想過有一日會蓋在兒子身上,今日就可以了。

  初雪不說話,春雀只有閉嘴上前幫忙,看著初雪臉上壓抑不住的笑容,春雀心裡連嘆數聲,這個時候歡喜等到得了老太太的厭憎時候她就未必歡喜得起來。

  門外傳來孩子咿呀的聲音,還有萬克己的笑聲,孩子回來了。初雪覺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急急走出房門,萬克己懷裡抱著孩子向她走來,十個月的孩子眉眼已經很清楚,能夠看出他的眼眉很像初雪,正低著頭研究萬克己衣襟上掛著的玉墜子,並沒注意到初雪走過來。

  初雪壓抑住心裡的激動,對萬克己說了聲回來了,眼就痴痴地看向孩子,萬克己一笑,把文景遞給她:“來,你也來抱抱,這小子才十個月怎麼就這麼重?抱這一路出了一身大汗。”接著一個溫暖的身子就被放進初雪懷裡。

  這是自己的孩子,盼了很久很久終於能讓她抱一抱、親一親的孩子,失去研究對象的文景抬起頭,發出一聲不滿的哼聲,嘴咧了咧打算哭一哭,可很快就發現抱著自己的人有點眼熟,而且她頭髮上別著的東西可比那個玉墜子好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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