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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橋心裡存著事,故意來的早,因此其他府里夫人們倒是還沒見影,宴席還在收拾,戲班子也沒開羅,兩姐妹索性就先到園子裡的丹碧廳里坐著說話。

  這丹碧廳原是今兒特特備下,給女眷門乏了小憩的所在,側面不遠便是酒宴席面,隔著一大片開的正盛的榴花,倒真巧妙。

  謝橋打量一圈笑道:

  『倒是姐姐會收拾,地方清雅,名兒也起得好』

  謝賢拉著她坐在上首的軟榻上,讓人捧了茶來才道:

  『這些那是我收拾的,別人不知,三妹妹難道不曉得,我素來在這些上面是個不通的,這丹碧廳,原先也不叫這名,是我們爺,見旁邊這榴花開得好,說是紅綠相間的喜人,便取了這個名兒來,說是有個什麼出處,我也不理會,想來妹妹一貫書讀得好,必是知道的,今兒湊巧,便順道說與我聽聽吧』

  謝橋心思略一轉,卻覺不好說與她聽,想來林庭梅這廝也不厚道,即起了名,還非要告訴謝賢有出處,出處是什麼,七絕和漢宮秋詞裡有這樣一首,榴花初染火般紅,果實塗丹映碧空。自古人夸多子貴,如今徒惹恨無窮。

  這是嫌棄謝賢無子呢,卻忘了那時節,若無謝賢周濟,恐連溫飽都難,哪會有如今這般風光,這男人大約早忘了這段昔日的情分。

  謝橋搖搖頭:

  『這個我真不知道,倒是聽說四妹妹現今常在你們府里住著,怎的今兒不見她』

  謝賢臉色一黯:

  『她這幾日總說身上不好,在屋子裡呆著不出來,我說今兒三妹妹來,你該出去說說話,她也不挪動,自來就是這麼個性子,妹妹也別管她,如今長大了,注意更正』

  謝橋瞥了她一眼笑道:

  『不成想,你們倆何時這樣親近起來,倒讓我疑了好一陣子』

  謝賢瞧瞧身邊也沒旁的外人,才低聲嘆道:

  『論說也不是我親妹子,情分也談不上多好,可二嬸那邊不理會,她非要在我府里住著,難道我能趕她出去不成』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帶著笑的聲音傳了進來:

  『我說姐姐這會兒不見,原是迎客去了,早聽見人說,姐姐的妹妹們一個個都不尋常,專會些別人不會的本事,今兒我可要好好長長見識』

  謝橋微微皺眉,謝賢臉上立時不怎麼好看,抬眼便見幾個丫頭婆子,簇擁著一個釵環叮噹,珠圍翠繞的年輕婦人過來,婦人肚子已經微微隆起,顯見懷了孩子,不僅言語輕狂,態度也甚為輕慢。

  進了裡頭,也不見禮,竟是大大方方的就坐到那邊椅子上,嘴裡還說:

  『如今我這身子重,爺都叮囑了要好生仔細著,這禮上便虧了,姐姐莫怪』

  抬頭看見謝橋,眼珠子溜了一圈道:

  『這位妹妹是誰,瞧著眼生,來得這樣早,想來該是姐姐的姐妹了,卻怎的從沒見過,不是又來了個打饑荒,吃閒飯的吧』

  原來林庭梅娶的這個二房,雖是商賈之女,卻是後來發家的人家,先前還窮著,女兒那裡有閒錢念書,教導,後來富了,卻也大了,便耽誤了,因此,雖生的算齊整,卻是個上不得台面,不理事的混女子。

  偏肚子爭氣,進門這才沒一年,就懷上了,林庭梅便寵著,即便謝賢也要讓著她些,這裡頭還有個緣故,雖說謝賢是公侯之女,嫁妝卻不頂事,如今林庭梅上下走動那裡缺的了銀子,可都是這王氏娘家貼補的,指著林庭梅那點俸祿,喝西北風都不夠。

  因此這王氏便底氣足了,加上謝賢頭胎又生了個丫頭,林庭梅甚為不喜,便又助長了這王氏的氣焰,竟不怎麼把謝賢這個主母當回事,可林庭梅也不很糊塗,這個這個王氏與內眷來往應酬上,拿不出手,便還要倚重謝賢,因此謝賢才堪堪保住了主母的地位,不然可想而知,是個什麼光景了。

  謝橋並不知道這裡頭的事,只是瞧王氏這打扮,猜她就是林庭梅娶得那個二房,倒是沒想到是這麼個沒大沒小的主,看謝賢的樣兒,竟是習以為常,且聽她說話,竟是有些不清不楚夾槍帶棒的,

  遂臉色微沉。冷冷的盯著她半響,王氏被她看得,不禁後退了一步,謝橋淡淡的道:

  『你這話原說的也不差,我本就是二姐姐的妹子,只是我倒不明白了,我們姐妹之間來往,想來也礙不著旁人什麼事,縱然我來打饑荒吃閒飯,姐姐都沒說什麼,聽你這話,倒先不樂意了,可是那裡來的道理,我倒是不知道,這林府里原不是我姐姐做主的,你是什麼人,我怎就不知道,林府里何時又多了你這麼個主子,你們誰來給我解解疑惑,她是誰,我瞧著竟是比我姐姐還能做主說話』

  謝橋這番話,便是一定點的情面都沒留,謝橋原是最厭煩仗勢欺人的,可這王氏說出的話,可真真難入耳,便是為了刺謝賢的心肺,卻話里話外的,把她們謝府里幾個姐妹都捎帶上了,這話若是讓各府的女眷聽了,傳出去,還了得,沒得編排的更難聽了。

  王氏那裡料到,這個看上溫雅美麗的小丫頭,竟這般厲害,幾句話,說的她都根本無法應對,急忙去看跟著自己的丫頭婆子,卻見沒一個敢吭聲的,不禁臉上一陣青白,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抬起指著謝橋:

  『你......你......』

  謝橋那會容她說話,低聲喝道:

  『什麼你我的,沒規矩,便是個妾也該知道規矩,這樣沒大沒小的成什麼體統』

  謝賢也怕事情鬧大了,回頭她不好和林庭梅交代,忙揮揮手道:

  『還不扶著她下去,在這裡丟什麼人』

  王氏恨得跺跺腳,後面的婆子知道厲害,忙扶著她下去了,走出丹碧廳的地方,才勸道:

  『二夫人還是消停點吧,上頭那位,可是咱們得罪不起的主子,雖也是謝府出來的姐妹,卻是嫡出的三姑娘,嫁了安平王府二爺的那位,前幾月京城鬧的沸沸揚揚的十里紅妝,送嫁的排場就是人家的,你當是咱們太太這位不受寵的庶女呢,那是伯爵府老太太的命根子,在家時,就恨不得捧在手心裡護著,如今嫁了人,聽說在婆家也甚為得寵,是位惹不起的神道,莫要得罪她,得罪了她,保管沒您的好處』

  王氏咬咬牙哼了一聲:

  『什麼神道,謝府里我瞧著沒一個正經東西,還公侯之家的小姐,呸,你見過那個公侯家的小姐,還沒出門子,就會勾搭男人的......』

  旁邊的婆子忙捂住她的嘴,低聲道:

  『這話您可別胡說,別人聽了還罷了,若是這位二奶奶聽了去,非要較個真章,別說您了,就是老爺的官位,許都保不住,還是回去好生養著胎是正經』

  勸著,說著,扶了回去。

  謝橋拉著謝賢的手嘆口氣道:

  『以前在家時,我瞧著你倒明白,怎的如今反而糊塗了,便是寬泛也要看人,這樣刁鑽不知禮的,頭一回就要轄制住,不然以後有的你煩了』

  謝賢頗有些複雜的望著謝橋,幽幽的道: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自是沒有三妹妹剛強,那裡就肯讓一個商賈之女欺負到頭上來,只是有些事,卻不好說,算了,不提這個,如今我府里你也見著了,大姐姐那丫頭,縱是接出來,放我府里也不怎麼好,可我琢磨著,妹妹如今還沒添孩子,冷不丁的帶個孩子在身邊,更不妥當,倒不如妹妹和咱們老太太說說,接出來先養在老太太身邊,那孩子,你放心,和大姐姐的性子竟是南轅北轍,必不會是不知好歹的,將來大了,也必要感念你的恩德』

  謝橋點點頭:

  『我那裡是為了她的感念,只那么小一個孩子,沒了娘卻可憐,咱們顧念點也應該。』

  這邊說了會兒話,丫頭就來回說,那邊各府的夫人都到了,姐妹兩個便去了前面席上,里外分男女擺了兩席,中間兒隔著十二扇的花月圍屏。

  這邊女席自是以謝橋為尊,各府里的夫人便紛紛來勸酒,謝橋推脫不過,便略吃了幾盞,不大會兒,就有些臉紅暈染,便託詞出來走走,想著散散酒再回去,只帶了春枝出來。

  還別說,這林府的園子雖說小,卻有些味道,小橋流水,精緻幽雅,間或花木叢生間,一條石子路,七拐八繞的出去,竟是另一番景致,設計的頗為精巧。

  謝橋倒是逛上了癮,沿著花樹間的石子路,尋幽探秘起來,不知不覺就走的遠了些,拐過一個小巧竹橋,前面不遠,便見一個巨大的湖石,中間一洞,仿佛可以穿行而過,謝橋剛要過去,忽聽一陣聲音隱隱傳了出來,倒嚇了一跳。

  左右看看,倒也沒見有什麼人,聲音仿佛從前面山石洞裡傳出來的,謝橋向前輕手輕腳走了幾步,便隱在邊上一叢偌大的花樹後頭,細聽聲氣。

  這邊倒是個僻靜的所在,前後左右都不見半個人,因此聽的也分外真切,聽了一陣,謝橋不禁臉蛋緋紅,喘息呻吟,那裡是別的什麼事,不想怎的撞上了這麼樁風流事。

  剛要悄悄轉身回去,卻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禁愕然,停下腳步細聽:

  『......嗯......姐夫,你如今可怎麼不躲著我了嗯......前兒晚間見了我,還裝著一本正經的模樣,咯咯.....哪裡想到如今這般光景......姐夫......姐夫,你說說,我可比我姐姐強,比你那大肚子的王氏強......』

  接著便聽一陣嘖嘖仿似親嘴的聲音,一陣大動靜後,便是窸窸窣窣穿衣裳的聲音,不大會兒工夫,便從山石洞子裡,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來,謝橋透過花木枝葉的間隙看過去,不禁大吃一驚。

  如意館再逢齷齪事

  謝橋楞了半響,忽聽遠處隔著重重屋脊廊檐,若隱若現,傳來幾句戲詞,一聲倒是聽的分外清楚:

  『起來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閒尋遍,在幽閨自憐。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袖稍兒搵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這好處相逢無一言……』

  此情此景,謝橋忽想起舊年間事,那年郊外普濟寺里花開正好,自己仿佛也躲在一叢花樹後,看了一出才子佳人相會的情景,只是不似今日這般齷齪罷了,說起來,倒也有相似之處,方知這古代的禮教雖嚴,卻也有些用處,只不知謝賢若是知道,可悔不悔當初。

  忽又想起剛頭丹碧廳里的光景,那王氏話里話外的譏諷,謝橋頓時明白了幾分,謝珠和林庭梅這檔子事,想是都盡知的。

  謝珠之於謝橋,從來都是眉眼模糊,垂首低眉,不言不語的模樣,當年子謙哥哥替自己落水的時節,知道她是個心機重的,後來便處處防著她了,也並無什麼來往,可卻真沒想到,這才幾年功夫,竟是變得這般浪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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