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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回府衙,謝宜岳就把她喚進書房。

  謝宜岳定定的望著女兒,心裡忍不住生出幾許吾家有女初長成之感,仿佛不知不覺中,那個縮在自己懷裡像個病弱小貓一般的女兒,已經亭亭玉立了,看著她酷似亡妻的樣子,竟不由得心裡發酸發澀。

  說起來也不太像她娘,她娘自負才情,總有幾分清高,記得那時妻子病的時候,請了個有名的大夫診治,那個大夫嘆道:

  『心高難免會不如意,若是不能寬心,神仙也難治,這便是治病治不了命的道理』

  妻子去了幾年,謝宜岳才想明白大夫的話,雖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到底意難平,妻子最喜歡的一首詩,便是卓文君的白頭吟,那一陣子時常聽見她操琴而歌,如今想來,自打自己在杭州新納了妾,謝橋的娘就有些鬱鬱寡歡了,當時他並不以為那是錯,畢竟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待他想明白其中緣由,妻子已然去了,若是他早些明白,也許妻子不至於如此早逝。

  想到此,謝宜岳不禁臉色一黯,如今的女兒顯然比亡妻毫不遜色,但是女兒卻是聰明通達的,並不孤高自詡,這也使得謝宜岳稍稍放心,可是在雲州這地方卻已經不妥當了,即便謝宜岳再遲鈍,也能感覺到歷琮之對女兒的另眼相待,加上寒清昨日和自己略略透過來的話,便知道自己猜的不差。

  他希望女兒一輩子能平安和樂,若是和藩王扯上什麼關係,說不得就是大禍事,加上老太太那裡也連著來了幾封信催著回京,倒不如藉機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想到此,便開口道:

  『如今雖然還有些暑氣,卻也快立秋了,一路上注意些,倒也無大礙,你祖母前兒來信說身上不怎麼好,你便收拾了,儘快回京去吧,也替為父在你祖父祖母跟前好好儘儘孝,也不枉老太太疼你一場,爹爹這裡你就不用惦記了,如今呆的久了,爹爹倒覺得雲州這裡更好些......』

  父親的話沒說完,謝橋已有幾分哽咽,她心裡知道以父親的睿智,鎮南王府的事情必是瞞不過他去的,想來父親也怕自己裹進莫須有的麻煩里去。

  謝宜岳望著女兒,心裡忽的柔軟起來,停頓片刻才繼續道:

  『如今你也長大了,說不得明年就要嫁人,你娘去的早,少不得爹爹要再囑咐你幾句話,這人生在世,最首要便是寬心,事事莫要太計較,出了嫁和在家時畢竟不同,有些事情,便要得過且過,人說難得糊塗,便是這個道理,你只記住,爹爹總是為了你好,盼著你能一輩子平安的』

  說到這裡嘆口氣:

  『雖是人的命爭不得,可還有幾分事在人為,當初為父原是看好子謙,慮著即便你嫁過去,有你外祖父舅舅護著,也不會委屈了,可你祖母偏生給你許了宗室人家,思明那孩子我也是品度了幾個過子,倒也算難得,只宗室之家,畢竟不同咱們府上,將來嫁過去,切記凡事要多長几個心眼,切不可意氣用事......』

  殷殷囑咐面面俱到,俱都是金玉良言,倒是令謝橋心裡一陣陣酸澀難當。謝宜岳是個真心為女兒著想的父親,在這個時代尤為難得,因此謝橋感激,倒是一一記在了心裡。

  簡單收拾了隨身的東西,三日後,幾騎護著一輛青幃馬車便踏著晨曦出了雲州城,向京城方向駛去。

  算利益二太太用心機

  謝橋一路走的極慢,因謝宜岳怕忙於趕路,著了暑氣便不好了,叮囑林伯錯開正午,只每日走半日路便歇息,倒分外輕鬆。

  也因這個緣故,謝橋到了京城的時候,已近中秋時節,還未進城門,遠遠就有謝府的軟轎來接了,謝橋換了轎,直接回了謝府,剛進了祖母的東正院,就見謝媽媽早早的迎了出來,一邊攙著謝橋向里走,一邊笑道:

  『可把老太太想壞了,姑娘若是再不回來,說不得老太太就要親自去那雲州了』

  說著打量謝橋片刻道:

  『這才不到兩年的功夫,竟都長成大姑娘了,模樣也越發齊整,老太太瞧了,指不定怎樣高興呢』

  這邊說著話,已到了廊下,丫頭還沒打起帘子,就聽裡頭老太太的聲音道:

  『快,再找個人瞧瞧去,剛頭不說都進城了,怎的這麼大會兒子了,還沒見著影兒,敢是去的人走差了,沒接著我的三丫頭』

  倒是引得廊下的小丫頭們掩著嘴笑了幾聲,忙揚聲道:

  『三姑娘到了』

  說著打起帘子,謝橋一步邁了進去,剛走了兩步,老太太已經親自走了出來,邊走還邊說:

  『你們莫哄我,待我自己瞧瞧去』

  迎面正瞧見謝橋,謝橋盈盈下拜,叫了聲祖母,便上前攙扶祖母向裡屋走,待祖母坐在炕上,才又正兒八經的磕頭,又給大太太二太太行過禮,老太太才回過神來,拉起她,一把摟在懷裡,手用力在謝橋後背捶了幾下,哽咽的道:

  『你個沒良心的丫頭,這一走都快兩年了,也不知道回來,有了你老子,就忘了祖母了,沒良心,沒良心』

  謝橋也不辯駁,只俯在祖母懷裡聽著祖母發牢騷,心裡一陣暖暖的感動,二太太卻撲哧一聲笑道:

  『可見老太太偏心,這麼些個孫子孫女孫媳婦孫女婿的,也沒瞧著不見誰,就想的怎樣,偏三丫頭這才走了不到兩年的功夫,竟就這個樣了,趕明兒三丫頭出了門子,我瞧您老可怎麼著才好』

  她這話一說,滿屋子的丫頭婆子都跟著笑了,老太太卻不理會,拉著謝橋的手坐在自己身邊,對著窗外透進來的光亮,細細打量,以前有些圓圓的臉頰,如今成了標準的鵝蛋臉,眉若青黛,眸含秋水,唇似塗朱,膚色如玉,淺淺帶著笑,竟仿佛春日裡開的最盛的桃花一般灼妍。

  除了外頭的斗篷,裡面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裳,料子極輕軟,下擺用深粉繡線,繡了幾朵桃花散落開來,雖簡單,倒是別有韻味,腰間繫著翠色絲絛,和頭上的一支翡翠步搖顏色相近,更顯身段窈窕,姿態動人,倒是真變了個樣,不禁暗暗歡喜。

  伸手摸了摸臉道:

  『倒是長大了不少,卻瘦了很多,想來在雲州那地方定是吃睡的不好,受委屈了』

  大太太笑道:

  『老太太這是心疼孫女,才這樣覺得,我瞧著姑娘如今的模樣倒是越發齊整了,想來雲州的水養人,整個人水靈的像那剛出水的荷花一般鮮亮』

  謝媽媽也湊趣:

  『可不是,剛頭一照面,我都是一愣,心說那裡來了個九天的仙女下凡來了』

  謝橋被她們說的滿臉通紅,老太太看她不自在了,遂笑道:

  『行了,我這三丫頭還是那個脾性,臉皮子薄,你們快別說了,想來這一路也沒吃好睡好的,這會子定是累的不行了,快去先歇歇睡上一覺,也看看你的屋子去,聽說你回來,何媽媽都收拾了這大半個月了,咱們祖孫兩個,晚上再好好說話』

  謝橋應了,蹲身一福,出了東正院,瞧著她的身影過了紗窗,老太太才笑道:

  『如今我品著三丫頭,仿似和那時又不一樣了,出落的越發大氣,只這身子骨我瞧著倒是羸弱了些,想來這兩年來的沒好好將養的緣故,即是如今回來了,她老子縱再讓去,我定不依了』

  大太太道:

  『那裡還能再去,那邊老王妃不是都說了幾次,催著要成親呢,至多過了這個年,咱們這邊再推脫,也著實說不過去了』

  老太太嘆口氣道:

  『是啊,橫豎嫁到那邊府裡頭,也離得不遠,縱不能常回來,也有個照應,依著我的意思,過了年三丫頭才十四,敢在明年秋成禮才好,如今還有好幾樣大物件沒得,到了明年秋倒更從容些』

  二太太目光一閃,卻沒說話,心裡不免有幾分不滿,可抬頭見大太太一句話都不說,也只能閉口不言。

  說了會兒話,見老太太有些乏,才告辭出去。一出了東正院,二太太就破天荒的拽住大太太到一邊,低聲道:

  『嫂子,論說這話不該我說,可縱是嫂子大方,這也要有個度不是,老太太偏疼三丫頭,也無可厚非,左右是親孫女。可如今我瞧著這意思,倒是恨不得把謝府搬空了,給三丫頭置辦陪送,我倒也沒什麼,將來說不得嫂子就要吃虧了,再說寶樹可是正經的長房長孫,老太太也該留點好東西不是,沒得都便宜給了別家去』

  說著四下瞧瞧又道:

  『我可聽說了,老太太手裡攥著的那幾十處生錢的鋪子買賣,已經挑出來十處最好的,單放了起來,指不定就是給了三丫頭當壓箱的體己,這可不有點過了嗎,不過嫁個孫女罷了,當初咱們家姑太太出門子,也沒這樣啊。』

  大太太倒也不打斷她,待等二太太說完了,大太太才淡淡的道:

  『論公,如今咱們府里可是弟妹管著家,論私,弟妹又是老太太嫡親的侄女,這些話弟妹親自去說,豈不比我更合適,再說,這些都是老太太的自己個攢下的體己,老太太樂意都給了三丫頭,難不成咱們當兒媳婦的還能攔著,說到哪裡,也沒這個理不是』

  二太太被她一噎,倒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大太太笑笑,尋了個託詞走了,二太太恨的不行,心說不就是瞧著三丫頭那邊是個高枝兒,不敢得罪嗎,能沾上什麼光,我還就不信了。

  想到此,氣哼哼的走了,還沒進自己院子,就聽見兒子那邊院裡一陣吵鬧聲,遂忙過去瞧,只見二媳婦在院子裡,拽著寶松前些日子新納的妾氏,兜頭連扇帶打的,嘴裡還一邊罵著:

  『你個作了死的小yín婦,打量我不知道你心裡頭的主意,你是想著我死了,你好得意,我今兒就先打死你,省的讓你們合著伙的謀害我......』

  二太太臉色一沉,當初兩個媳婦,二太太特意挑了個家世好,模樣周正,性情瞧著也溫順的,給了寶松,另一個差些的聘給了寶杉,可誰知過了門沒幾日,便露了原型,寶杉那媳婦倒算有心路,也不管寶杉如何胡鬧,只睜隻眼,閉隻眼,守著自己的屋子過活,還算消停。

  大約在娘家的時候,就是不受寵的庶女,嫁過來倒也安分。只寶松這個媳婦,卻是個嫡出,在家時,原就是個受寵的,心氣也高,當初只聽說是伯爵府的嫡孫子,便樂意了,也沒細細訪明白,過了門,才知道,竟是個吃喝嫖賭無所不精的紈絝,那裡肯吃這個啞巴虧,撕破臉撒起潑來。

  三五不時就逮著寶松的幾個妾,打罵一頓,上月也不知怎麼了,抓著自己的貼身丫頭沒頭沒臉的打,竟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還沒坐住胎,便小產了。

  二太太當時氣的不行,心說真是個糊塗東西,和這幫沒體面的侍妾鬧什麼,自己保養好,早日生個兒子,不是比什麼都強。若是寶松先生個兒子出來,老太太那裡瞧著第一個曾孫子的面,說不得要給些大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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