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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吸了幾口氣,我抬頭注視著郎先生。“郎先生。我知道你以為我在生什麼氣,明明你知道我不是為那個生氣。你以為我是怎麼想的…但你也知道我不是那麼想的。”

  忍住嗚咽,“之前或許我也迷惑困擾,有了阿襄以後,我就明白了。我怎麼憐愛阿襄,你就是怎麼憐愛我…就這樣而已。”

  我痛惜這樣年輕美好的生命,慘死到魂魄殘缺,卻心底沒有絲毫怨氣,平靜的接受自己一無所有,所以我如此憐愛阿襄,替她梳頭,為她裁衣,與她相伴。

  就像是從她那兒看到我不幸的倒影一樣。失去父母、失去家鄉,最後連人類的身分都失去…什麼都沒有。殘缺到連怨恨都不敢,怕連最後一絲人性都因此泯滅。

  郎先生大約也在我身上看到類似的倒影吧。我們…我們都是這世間的棄兒,什麼類群都不要。所以心痛,所以回頭,所以垂憐看顧。

  並不是要什麼俗世既定關係或收受。

  郎先生定定的看我哭,突然俯身將我抱個滿懷。我先是嚇了一大跳,原本想抗拒。但內心漲痛酸軟,往事如潮,想想彼此的孤苦和磨難…我失禮的反抱他,大放悲聲。

  “朱移,”他在我耳畔說,“我不讓你去天上,也絕不准世宗接近你半步。你永遠是我的解語花。”

  傍晚郎先生不得不走,戀戀不捨的說,餘下的棋步他會送簡訊過來,留了一隻手機給我。

  呃…我跟郎先生的頭回吵架就這麼結束了,但他和碁宿大人的戰爭才開始…那盤棋他們下足了一個月才分出勝負。

  碁宿大人根本不開電腦了,不吃不睡,獨自在客房裡懸空而坐,認真下這盤隔空的盲棋。我猜碁宿不知道用什麼方式直接通知郎先生,郎先生要思索很久才傳簡訊回來。

  雖然說郎先生這次辦得事情應該沒有什麼危險性,但耗費心力。這是一起龐大的遺產糾紛,人口牽涉上百,糟糕的是當中種族複雜,除了人類和妖怪,據說還有幾隻雨師妾在裡頭攪和。

  真不知道他要怎麼在這樣可怕的“人”多口雜中下這盤碁宿大人這樣認真對待的棋。

  最後郎先生疲憊的回來,因為他堅持要下最後幾步。

  “哎,大勢已去。”下了三天三夜,郎先生嘆了一聲。

  碁宿大人縱聲大笑,“哈哈哈~郎小子,你也有今天!”他神情愉快,宛如雨過天青,“贏了…但也輸了。死狐狸崽子。”

  看起來是碁宿大人贏了…但為什麼說“也輸了”呢…轉思一想,我明白了。

  碁宿大人全神貫注的下這局棋,而郎先生是在一團混亂、東奔西跑中下這盤棋的。

  所以碁宿大人才這麼說。

  但我倒因此喜歡這個坦蕩的天仙。雖然還是死都不會跟他去修什麼仙的。

  碁宿邀郎先生再戰,他立刻拒絕了。

  “不是小子不識抬舉,實在為了這盤棋,我讓朱移敲了一拐杖。”他搖頭,“我怕再下下去,就不只是一拐杖了。”

  “才不是!”我叫了起來。

  “沒錯,根本不是。”碁宿點點頭,“丫頭,有慧根。這死小子根本就是渾水摸魚,死纏爛打,棋品之低劣,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我棋力甚低,所以沒聽很懂。大致上來說,就是郎先生趁碁宿大人鏖戰十四人時,模仿了當中幾位高手的棋路,渾水摸魚,大打擾亂戰,先有個基礎,等大人砍了八個不錯的對手以後,壓力驟增,郎先生才會說可惜。

  等碁宿大人砍完那些雜碎,專心對付他,他大感吃力,只好搬出蛟靖想亂心,哪知道碁宿大人不為所動,反過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逼得郎先生只好屢出偏鋒,死纏爛打,一直拖到要出門。

  一般的高手,讓人這樣壓著打,通常就很有風度的認輸了。但我們郎先生,字典沒有“認輸”這兩個字。他熬到出門了,就知道自己贏一半,苦苦支撐了一個月,已經無子可出,才說大勢已去。

  所以碁宿大人才罵他棋品低劣。嗯…其實我也有同感。

  郎先生在我那兒住沒兩天,又被人磕著頭去辦事了。他原本想休息,但看委託人拼了命不要,頂著天仙神威(其實碁宿在睡覺,也從來沒有什麼神威)來磕頭,他無可奈何的去了,回頭還囑咐我,“我帶回來那包霜茶藏好些,讓碁宿瞧見可就沒了。”

  “…昨天他已經喝掉了。”我倚著門說。

  “這老小子…”郎先生咬牙,聽到客房一聲咳嗽,他才閉了嘴,怏怏不樂的說,“朱移,再見。”

  “郎先生慢走。”我走上前,把一小包茶葉塞到他手底。沒辦法,哄了半天,我只騙到半兩霜茶,大約還可以泡個一杯吧,總比一滴也沒得喝好。

  郎先生眼睛一亮,對我眨了眨眼,這才跟委託人走了。

  一回頭,碁宿叉著手在我背後,冷冷的說,“敢說我是老小子。將來他成了我師弟…哼哼,哼哼哼…”

  不會有那一天的,碁宿大人。我在心底默默的回答。

  不過,自從下了那盤棋,碁宿大人原本鬱郁的心情,倒是如光風霽月般,明朗起來。

  現在他會到處走走,也會關心午餐吃什麼。閒暇無事,他把前後籬笆都整修過(還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仙陣),養花蒔草(靈氣濃重到我都擔心轉身成了花妖草精),甚至把阿襄的傀儡徹底整修一遍,幾乎是用仙器在涵養她僅存的殘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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