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春風已來,杏花繁盛(1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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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川城的將軍府曾是一位富商的府邸,因為鹿河一戰姜國戰敗、西疆動盪後,其舉家遷往他地,在綠川城的府邸便空置了下來,如今喬陌將其買下,開府做辦公之用。

  這座府邸院落中隨處可見的是杏樹,許是這宅邸之前的主人家喜愛杏樹,便不管是前庭還是後院,都栽著杏樹。

  而今正是西疆春風拂面時,杏花迎春風而綻放,迎暖陽而放,遍開於前庭後院,艷態嬌姿,繁花麗色,有如胭脂點點紅雲朵朵,占盡春風。

  尤其這前庭之中還鑿了小池,上建廊橋,旁植杏樹,姿態嬌艷的杏花倒映與池面上,有如畫卷,春風拂過,花瓣點點而落,似雪,又更勝雪。

  清水繞杏樹,岸上花朵,水中花影,各顯芳姿,道不盡的嬌與美。

  喬陌正快步穿過池上廊橋,穿過盛放的杏花間,朝府外走去。

  他跨出府門時,十六正要從馬車上將喬越背下來。

  「哥!」喬陌疾步上前,看著馬車裡的喬越,亦激動亦歡喜亦關切。

  他似有許多話想說想問,終是忍住,對十六道:「我來吧。」

  說著,他在馬車前背過身去,微曲雙膝半躬下身,背對著馬車裡的喬越,道:「哥,我背你。」

  喬越未有拒絕,他從馬車裡探出身子,伏到了喬陌背上。

  綠川城的將軍府與京中的平王府以及長寧縣官府不一樣,十六將平王府中所有的檻都劈了去,在有上下台階地方也都用厚厚的木板給搭上,只為能讓行動不便的喬越的輪椅能夠無阻同行,在長寧官府,秦斌與衙役們也都為了他將劈的該填該補的地方都被整好,這綠川城的將軍府,是喬越第一次來。

  若無人幫助,他連這府門的門檻都過不了。

  十六推著輪椅在他們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

  至於梅良,十六是嚎破了嗓子他都沒有醒,只是翻個身繼續睡,十六便不再管他,由他繼續在馬車裡睡,待醒了再說。

  喬陌腳步平穩,呼吸均勻,絲毫不因背上背了一個喬越而顯吃力。

  喬越輕伏在他背上,感受他平穩的步伐均勻的呼吸,欣然道:「看來阿陌平日裡不曾懈怠,都有好好練習我教與你的武功身法。」

  聽著喬越溫和的話,喬陌由不住笑了起來,「哥教我的,我都記得,哥叮囑過我的,我都有去做。」

  只有自己身懷武藝,才不會在遇到危險之時處處依賴他人。

  可以不夠強大,但至少要能夠自保。

  對於喬越而言,喬陌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阿陌一直都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與喬陌在一起,喬越總是情不自禁地露出溫柔的笑。

  喬陌頗有些不服氣,卻是笑意更濃,「哥總是將我當成孩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喬越笑笑,「不管阿陌長多大,永遠都是我的弟弟。」

  很多時候他都還以為阿陌還是原來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後跑、需要他保護的小孩兒。

  如今他已經長成能夠將他輕易背起、獨當一面的大男兒了。

  說來,這是喬陌第一次背他。

  年幼時,從來都是喬越將喬陌背在背上,背他摘杏花摘杏子,甚至背著他哄他睡覺。

  曾經的喬陌,最是依賴喬越。

  「哥怎麼突然到綠川城來了?來之前怎的都不讓人先來知會我一聲?」喬陌走得緩慢,與方才出府去的匆忙截然不同,似乎他想多背背喬越,就像幼時喬越背著他那般。

  「若是告訴你,你定當要派人去接我。」喬越倒不隱瞞,「你如今是定西將軍,事務繁忙,這等小事便不擾你。」

  「哥行動不便,十六又不在身旁,我總是擔心。」喬陌語氣忽地變得沉沉,「尤其哥在長寧縣的時候。」

  在收到來自長寧縣的捷報之前,他夜裡幾乎不眠。

  「我答應過阿陌不會死,我也答應過阿陌事情解決了就來找阿陌。」喬越依舊溫柔,「對阿陌,我何曾食言過?」

  他答應過母妃,會一輩子照顧阿陌,絕不丟下阿陌。

  帝王之家親情涼薄,手足可以互相殘害,父子之間會心生猜忌,他若死了,阿陌將一個親人也無在這世上了。

  父皇目前待阿陌已不及從前,誰也不知他會否有一天像猜忌他這般猜忌阿陌。

  倘有那一天,而他又已不在這世上,阿陌該何去何從?

  「不曾。」喬陌將喬越的腿勾得稍稍緊了些,「哥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哥是他在這世上最親也最敬的人,哥比母妃更疼他,比父皇更愛他。

  哥只比他年長五歲,卻如父又如母。

  母妃離世時他年僅四歲,他對母妃的記憶並不深切,他的記憶里,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是哥。

  不是母妃,亦不是父皇。

  只是他真的沒想到,哥竟真的解決了長寧縣的疫病之事。

  不止是他,全姜國乃至全天下,都想不到。

  那是連昌國都只能用燒毀一座城來解決的可怕疫病。

  不僅如此,他甚至是在長寧縣幾乎沒有出現死亡的情況下將其挽救。

  有哥在的地方,總是能讓絕不可能變為可能。

  一如這曾經荒涼、人人都認為占之不過是自尋一累贅、如今綠樹成林糧食連年豐收的西疆。

  哪怕如今他失去了雙腿,他仍做到了天下人都認為不可能的事情。

  「讓阿陌為我擔心了。」喬越在喬陌身後,抬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腦袋。

  「那哥以後就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哪怕長寧縣疫病一事已經成功解決,喬陌仍是有些後怕。

  「好。」喬越笑著點點頭,此時才注意到滿院粉白的杏花開得正好,不由問道,「已到了杏花開放的時節了麼?」

  「春風來時就是杏花綻放的時候。」喬陌也抬頭看向嬌繁的杏花,又笑了起來,「哥莫非忘了?」

  喬越微微一怔,這才後知後覺道:「原來春日已經來了。」

  去年春日時,他院中那株杏樹開花時,他的雙眼已經不能看清,只能看見一片模糊的紅雲而已,讓他知道他的那株杏樹仍活得康健。

  「不知你我府上的那一株杏樹可也開花了?」喬越聲音輕柔,語氣溫和。

  喬陌眸中的笑意有些微的凝滯,卻又很快消失不見,只聽他笑道:「定然開了,而且定開得繁盛。」

  「待有時間,且我也定下了新的去處後,我便將它從長平城帶過來。」喬越道。

  因為那是年幼時他與喬陌一起種下的,那株杏樹於喬越而言,是見證他們兄弟情義的存在,只要他仍活著,他就會一直養著它。

  「哥不再回長平城了?」喬陌頗為詫異。

  「回不去了。」喬越很平靜,「就算回去,我又能做得了什麼?」

  喬陌蹙眉,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阿陌若是不嫌我麻煩,這西疆之事,我可為阿陌拿些主意。」喬越抬頭看著頂頭的杏花,道。

  西疆之事,這世上再沒有比喬越更熟悉更了解的人。

  他願意留下,喬陌自當最願意不過。

  「我怎會嫌哥麻煩?」喬陌笑,「若是可以,我想和小時候那般,一直都與哥住在一起。」

  「那可不行,阿陌總要成家立業的,屆時成了婚,怎還好與我這個做兄長住在一起?」喬越忽地笑了。

  喬陌亦是笑得嘴角高高揚起。

  他想到了夏良語。

  「阿陌且先別走動。」喬越輕輕按住喬陌的肩。

  喬陌在一株杏樹下停下腳步。

  只見喬越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高高舉起,挺直腰摘下了一朵最低處枝頭上的杏花,托在手心裡遞到喬陌面前,溫柔道:「阿陌小時候總是在杏花開時讓我給摘一朵。」

  喬越說完,像小時候那般,將手心裡的杏花輕輕塞到了喬陌的衣襟間。

  喬陌低頭看向自己衣襟處的杏花,笑道:「哥給我釀幾壇杏花酒吧。」

  「阿陌這是早就想著要使喚我了?」

  喬陌並不否認,「誰讓哥釀的杏花酒才是最好喝的。」

  「好。」喬越自是答應。

  「哥路途勞頓,我先帶哥去歇一歇吧。」喬陌將喬越背往後院,將他安頓在他隔壁一屋。

  待他從後院往辦公的前堂走時,他拈著喬越摘給他的那一朵杏花,邊走邊低頭看著,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在他走過相隔著前庭與後院的月洞門時,只聽不知何時站在月洞門邊的一名灰衣男子冷漠道:「平王不知道你的那株杏樹早就死了吧?就死在他戰敗的那個時候。」

  喬陌的腳步驀地停下,拈著杏花的手也倏地僵住。

  只見男子伸出手來,拿過了手裡的杏花,冷眼看著,更為淡漠道:「一朵杏花而已,有何好瞧?」

  男子說完,將杏花在手中捻碎,五指一松,被捻碎的杏花飄落到地,有如塵泥一般。

  喬陌只是皺眉沉眸看著,沒有制止男子,更沒有說上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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