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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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清婉做了個夢。

  夢裡她的兄長指著姜國的方向,野心勃勃地與她說,姜國的土地,遲早會是他們羌國的。

  夢裡,還有姜國十五萬將士的血。

  那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何為錚錚鐵骨,十五萬將士,竟沒有一人求饒,沒有一人!

  倘若他們求饒,大哥是不會殺了他們的,可他們沒有,他們寧可死,也絕不向敵人投降,更不向敵人求饒。

  他們縱是死,也身為姜國將士而死!

  為何會有這樣一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都沒有軍隊?

  只要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就定會有牽掛有膽怯有畏懼,可在他們之中,竟一個這樣的人都沒有。

  十五萬軍,除了他們的大將軍,誰也沒有活下來。

  他們死的時候,沒人求饒,沒人哭喊,更沒人後悔。

  十五萬人,十五萬人啊……

  竟一個求饒的人都沒有。

  這是兵家之事上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

  究竟是怎樣的將領,才訓練得出這樣一支將士同心同意的軍隊來。

  喬越,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薛清婉只覺有什麼細小的東西飛到了她面上來,讓她覺得有些微微的痛。

  覺到這微微疼的同時她覺到了冷,浸入骨血里的冷,尤其是她的背,有如泡在寒潭裡般凍僵般的冷。

  她吃力地轉了轉身子,將自己慢慢蜷了起來。

  此時此刻,她不僅是覺得冷,更是覺得疼,五臟六腑被重傷了之後的疼。

  對了,她想起來了,她被人打傷了。

  如此想,薛清婉驀地睜開眼。

  入目是細細的白雪以及近在她身側的火堆。

  柴禾堆積,燃得正旺,能讓她清楚地覺到暖意。

  火堆下不少柴灰,若非已經燃了數個時辰以上,是不可能有柴灰積下的。

  「噼啪……」有柴禾被燒斷,發出聲響,同時濺出無數火星子。

  因為火堆與薛清婉離得近,有幾顆火星子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她面上,有些微的痛感。

  她這才知曉方才她面上覺到的微微痛感原是這些火星子飛濺而致。

  只是,這火堆是……?

  但見火堆之後有人影,薛清婉當即抬眸,旋即怔住。

  天已大亮,她看得清楚對方。

  是他?

  是喬越。

  他微低著頭,雪花不斷落在他頭上肩上腿上,他手上拿著一根乾柴,拿著柴禾的手傷痕累累且紫紅乾燥,大有要破開口子的跡象,明顯是被凍了許久所致。

  他似是累極,此刻輕閉著眼,好似睡了去。

  薛清婉這才發現,這是在平王府的庖廚前,她則是躺在這小院之中冷冰冰的地上。

  她記得她失去意識之前確實是到了這兒來。

  震驚之餘,她忍著五臟六腑的劇痛要坐起身。

  她才稍稍撐起身,身上便有東西滑落,腦袋也碰到了什麼東西。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那從她身上滑開的東西,竟是……一床棉被!

  還有她頭頂碰到的東西——

  她抬頭看。

  是一把油紙傘,打開著放在地上,就放在她身旁,正正好能夠擋住落到她臉上身上來的白雪。

  薛清婉抓著身上的軟被,愣了許久。

  「閣下醒了。」薛清婉正發愣時,聽到了喬越淡淡的聲音。

  「你救的我?」薛清婉將身側的油紙傘移開,忍痛坐起了身。

  「不敢當。」喬越將手中的柴禾投進火堆里,準確無誤,面色平靜,語氣仍舊淡淡,「在下不過是為閣下升了一堆火,支了一把傘,蓋了一床被而已。」

  若非如此,只怕她還未因傷而亡,便先被長平城的寒冬凍傷而死。

  薛清婉盯著他,抓著身上的被子,秀眉緊蹙,喉間干啞,聲音沉沉,「你為何不殺我?」

  喬越躬下身,從身側堆放著的乾柴里抓起兩根,「啪嗒」兩聲又扔進了火堆里。

  因著他徹夜在此,所以這火堆徹夜不熄,一直烈烈燃燒著。

  「喬某何故要殺閣下?」喬越平靜反問。

  「咳咳——」臟腑受創,疼痛難忍,薛清婉捂著心口咳了咳,秀眉蹙得更緊。

  她盯著喬越的眼睛裡忽然多了一抹嘲諷,一抹鄙夷,冷呵道:「未曾想曾經驍勇善戰戰功赫赫的征西大將軍竟是如此心慈寡斷之人。」

  喬越並不為薛清婉的嘲諷所動,只聽他心平氣和道:「喬某從不認為閣下是羌國人是薛家人就該死。」

  薛清婉愣住,吃驚地看著喬越。

  「你身上的毒乃我薛家之毒。」薛清婉驚怔之餘脫口而出。

  「是又如何?」喬越不急不怒,平心靜氣,「難道如此喬某便將薛家上下全都視作不共戴天之敵?」

  「你這樣想法的人,不敢想像竟是個將軍。」薛清婉眸中鄙夷不再,嘲諷卻更甚,「還是那個統帥十五萬大軍的姜國征西大將軍,是不是正因為你這顆仁慈的心,所以才會導致你戰敗,十五萬將士被屠?」

  任是誰人,這都是一道誰人也觸碰不得的傷。

  薛清婉以為喬越會失控會動怒,至少她會在他面上看見一丁點或憤怒或悲傷又或痛苦的神色來。

  可她想錯了,喬越面上,依舊只有平靜。

  他只是平和道:「喬某於庖廚中熬了些熱粥,若閣下不嫌棄,便進來吃些以暖暖身子,屆時才好出去找大夫醫治,閣下身上的傷,拖不得。」

  喬越說著,轉動木輪,轉身往身後的庖廚去了。

  他從鍋里盛了兩碗碗粥,放到了桌上。

  他今日熬的粥,難得的只有一丁點的糊。

  薛清婉扶著牆慢慢走了進來,在放著粥的桌邊坐了下來。

  她拿起筷子,猶豫了再三才動筷,只是吃到一半她還是放下了筷子。

  她又看向喬越,平靜且沉默的喬越,忽然問道:「你不問問我為何受傷?」

  「無此必要。」喬越將自己手中碗筷稍稍放下。

  薛清婉緊皺起眉。

  只聽喬越又道:「喬某隻是碰巧遇到了閣下在喬某面前倒下,關乎人命,喬某自不會坐視不理。」

  他說完,又繼續端起碗吃起粥來。

  他的言下之意已然再明顯不過,她被何人所傷,與他無關,他也沒有興致。

  「你——」薛清婉忽有些氣惱。

  「若於戰場廝殺,即便對手為女子,喬某也絕不會輕敵。」喬越神色平靜,「亦不會因此而心慈手軟。」

  語氣淡淡的話,卻能讓薛清婉清楚地覺到一股寒意,令她心驚。

  她聽說的姜國征西大將軍,仁慈卻又殺伐果斷!

  這世上,或許當真有如此矛盾之人。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

  「閣下若是吃飽,還是早些去療傷為好,貴國大夫醫術比姜國略強些,及早回去為妥。」

  「這個就不牢你費心。」薛清婉站起身,再深深看了喬越一眼,悶悶哼了一聲,離開了。

  喬越繼續吃粥,邊吃邊想,待十六回來,要不要告訴他,他的棉被「借給」別人蓋了一宿的事?

  ------題外話------

  十六:主子,你為啥不拿你自己的被子!?

  喬越:我的只有我媳婦才能蓋。

  十六:……

  其實我每天都有準點更新的啊~就是公眾章節不能多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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