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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笑中有點猶豫:“我警力不夠可咋辦?”

  蕾蓉插了一嘴:“我聽說楚天瑛調到市局刑偵處了,你可以找他一下,他為人正派,是咱們可以信任的人——”

  “姐姐……”劉思緲苦笑了一下,“不知什麼原因,‘四大’為了你的事情開會表決之後,楚天瑛突然被停職了……”

  蕾蓉一驚,但這時來不及細想楚天瑛的事情,立刻說出一個手機號碼:“這是玉浮閣的電話,老馬你需要的話,就傳達我的命令,他們會聽你的調遣。”

  “好!”馬笑中一拍巴掌。

  蕾蓉說:“思緲,你陪我回一趟法醫研究所吧,我要對錢承的屍體進行二次屍檢,一定要找到他的真實死因,為了防止劉曉紅干擾,你就假傳上面命令,說我被重新任命為研究中心主任,這個謊言只能維持七個小時,希望夠用……”

  “嗯!”劉思緲毫不猶豫地答應道。

  蕾蓉看了劉思緲一眼,她深知,無論是查抄醫院和逐高公司,還是假傳命令讓自己二次屍檢,最終的所有責任都要劉思緲來負。但是,劉思緲仿佛早就準備坦然接受一切結果了,不知道是什麼情愫,讓這個一向理性的刑事技術專家,變得如此義無反顧。

  “呼延——”劉思緲剛剛叫了一聲,卻發現呼延雲的雙眸閃爍著幽邃的光芒,知道他正在思考著什麼,也知道他的風格是不受任何拘束的獨立調查,所以一時猶豫該給他派什麼工作。蕾蓉說:“段石碑已經死了,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查清他的殺人手法,以及‘健康更新工程’的犯罪事實,我看呼延雲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了,就讓他跟著咱們拾遺補缺吧。”

  “姐姐,你也許擺脫了死神的陰影,但未必擺脫了死神。”呼延雲望著她說,“所以還是要提高警惕,特別是張文質和你的那段對話,千萬注意保密。”

  蕾蓉有點糊塗:“那段對話……怎麼了?”

  正在這時,有人敲門,是唐小糖和高大倫,他倆要帶著張文質的屍體回研究所去做屍檢,問蕾蓉跟不跟他們一起回去。

  “他的頭髮剃光了麼?”蕾蓉問。

  “剃光了,頭髮都收好,準備回去DNA檢測後歸檔。”

  “不是……”蕾蓉知道他們誤會了,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他的天靈蓋上有沒有一塊很長的刀疤?”

  唐小糖搖了搖頭。這麼說,他不是當年那個害死師父吳虛子的師哥。蕾蓉的心一沉。

  “蕾蓉姐,你到底跟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啊?”唐小糖搖著蕾蓉的胳膊,嘟著小嘴問道。

  蕾蓉心事重重的,隨口問了一句:“王文勇怎麼沒過來?”

  “他啊,見風使舵,和劉曉紅掛得緊緊的,現在是她手下的紅人,才不屑於和咱們為伍呢。”唐小糖說,“今天他一個朋友美容院開業,他晚上好像參加酒宴去了。”

  “那你不妨告訴他,剛剛接到上級的命令,蕾蓉重新當上主任了。”劉思緲冷笑道,“你們倆先回研究中心,我們隨後就過去。”

  唐小糖和高大倫走後,劉思緲、蕾蓉、馬笑中和呼延雲又圍繞行動的細節做了一番探討,證據提取、警力部署、抓捕方案、突審流程……連受到挫折的預案都考慮好了,看看表已經是凌晨兩點,準備分頭行動,臨別前,馬笑中突然感慨了一下:“我今天才知道‘敢為天下先’是多麼偉大的事情!”

  呼延雲莫名其妙:“啥意思?”

  “差不多吧!”馬笑中說,“前幾天我不是去四處混了一陣子麼,今天行動要是失敗,估計咱們幾個都得去四處養老了,哥們兒我上次建立的人際關係,應該還用得上,保證諸位吃的比拉的精細。”

  此人說話如此不堪,大家卻已經習慣,何況,至少他說對了一點,一旦失敗,他們幾個肯定將面臨嚴重後果,不過蕾蓉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堅信:這是一次不容逃避的搏鬥——

  “沒什麼,權當自救吧。”

  蕾蓉和呼延雲坐上劉思緲開的警車,向法醫研究中心駛去。

  深夜的城市,黑暗的天空散發著cháo濕的霧氣,每盞路燈的光芒都像繚著煙似的迷濛,在空曠的街道上猶如撐起兩排濕漉漉的肋骨。

  劉思緲從車內的後視鏡,望著坐在后座上神態安詳的蕾蓉,不禁想:此時此刻,那些在逼仄的房間裡熟睡的人們,知道有個剛剛死裡逃生的法醫,正在為了他們的器官不被隨意摘取,再次踏上叵測的路途嗎?而事實上,就在幾天前,他們還在用最惡毒的語言謾罵和攻擊這個女人……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劉思緲一邊把握方向盤一邊接聽,掛上電話後,直接把車子來了一個大掉頭。

  “怎麼了?”蕾蓉驚訝地問。

  劉思緲冷冷地說:“有警員查到了黃靜風的住處,發現他已經上吊自殺了……”

  很破舊的一棟樓,頂層的一居室,明晃晃的白熾燈,黃靜風就吊死在橫穿過天花板邊沿的一根暖氣管上,慘白的臉孔愈發慘白,眼睛半睜半閉,紅紅的舌尖吐出一點,瘦高的身體像陪葬扎的紙人,稍微有點風就晃啊晃的……

  “我一擰把手,門沒有鎖,黑燈瞎火的什麼都看不見,用手電筒一照,就看見他吊在那裡,嚇了我一跳,趕緊找到燈繩,拉開燈,然後和其他幾個同事保護現場,並打電話給您。”第一個進入現場的刑警向劉思緲匯報。

  劉思緲皺著眉頭問:“你們怎麼保護的現場?”

  那刑警戰戰兢兢地說:“我們穿上藍色鞋套,戴上白手套,走進去看了看,確認他真的斷了氣……我們沒有碰任何東西。”

  事實上,這在劉思緲看來都純屬多餘,因為命案現場遺留的嫌犯鞋印多半都是被警方的鞋套擦抹破壞的。按照她的觀點,只要發現現場,刑警第一要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做,直接請刑技人員來勘查,不過這對中國的刑偵工作是一種苛求,如果指望每個警隊在出每個案子時都有足夠的刑技人員及時配合,那還不如在龍年給每個孕婦都配上個月嫂來得靠譜。

  常見的犯罪現場搜索模式有六種:直線搜索法(捋帶子)、網格搜索法(走格子)、區域搜索法、圓周/輻she搜索法、螺旋搜索法和關聯搜索法。其中,捋帶子一般針對室外犯罪現場,區域搜索法往往需要多名勘察人員共同進行,圓周法和螺旋法的搜索速度比較快,只是容易遺漏物證。

  一般來說,針對室內犯罪現場多採用網格搜索法,不過今天,劉思緲卻決定採用區域搜索法——儘管在場的刑技人員只有她一個人。

  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她的視線將整個房間掃視一遍之後發現:桌子上沒有放東西,書架和大衣櫃都是空的,床鋪當然鋪了被褥,但床下和床邊堆著幾個還沒有打開的編織袋,破綻的口子露出衣服和書……這說明黃靜風在這裡剛剛住下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把搬來的東西歸攏到該放的位置。所以,有價值物證的存在範圍可能僅僅集中在幾個區域。而區域搜索法的優點恰恰在於將空間劃分一定區域以後(以這間屋子為例,可劃分為死者周邊區域、生前主要活動區域和生前較少活動區域),可以按照重要程度對某些區域重點搜索:比如一張用來睡覺的床和一張蒙著灰塵的桌子,後者簡單看一下即可,而前者必須反覆勘查。

  當然,在勘查前有個事情最好先確定,那就是黃靜風到底是不是自殺的。

  如果是自殺,那麼這就是自殺現場而不是犯罪現場,勘查的價值和意義都立刻下降了好幾個級別。

  這自然需要蕾蓉來做鑑定。

  按照劉思緲的要求,蕾蓉沿著牆邊走到黃靜風屍體前面。她短暫地凝視了他一陣,突然抬起頭,似乎不想讓人看到她的眼睛,留著一道刀痕的雪白脖頸劇烈起伏了幾下,旋即恢復了平靜。

  她戴上辱膠手套,走上前去開始做初步的屍檢:先目測了一下黃靜風腳底和地面的距離,以及他踢倒的小凳子的高度,基本是相符的;然後看了一下黃靜風垂下的雙手的指甲,如果他不是自殺而是被勒死的,那麼在與兇手的搏鬥中,指甲fèng內很可能留有兇手的表皮組織殘片及血跡,但是也沒有;接下來就是觀察頸部。自縊和勒殺的鑑別絕大多數都可以通過觀察頸部得出結論,比如自縊的索溝多在舌骨與甲狀軟骨之間,而勒殺的索溝多在甲狀軟骨或其下方,再比如自縊的索溝很少出血,而勒殺的索溝多出血,顏色較深,還有“八字不交”——自縊者的縊繩經耳後越過辱突,升入髮際,在頭枕部上方形成提空,所以索溝不閉鎖,古稱“八字不交”,如果“交”上了,無疑就是兇手用繩索勒住受害人,在他身後用雙手向兩側相反方向用力拉緊繩索造成的。

  黃靜風的頸部特徵顯示,他應該是自縊。

  但這也不一定。《洗冤錄》上就有這麼一句“惟有生勒,未死間即時吊起,詐作自縊,此稍難辨”,意思是說:當人被勒昏的同時馬上被懸吊起而偽裝自縊,上述頸部特徵依然是很難辨別的。這就需要做進一步的屍體解剖了,查看黃靜風的頸動脈分叉下內膜是否有橫向裂傷,腦膜溢血是否明顯,以及血液內有無酒精反應或其他麻醉藥物反應……

  然而這些都需要時間,蕾蓉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不,不要想這些了,還是集中精力想想眼前的案子吧:黃靜風真的是自殺嗎?他不是還要找師父段石碑算帳嗎?

  “怎麼樣,自殺還是他殺?”劉思緲在旁邊問蕾蓉。

  “需要把屍體帶回所里做檢驗。”蕾蓉低聲說。

  劉思緲聽出她的無奈,正要對著門外的幾個刑警發號施令,突然耳畔響起一個聲音——

  “黃靜風的右臂,手腕這裡,怎麼了?”

  是呼延雲,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溜了進來,劉思緲皺起眉頭正要訓斥他,蕾蓉答道:“腕骨骨折,挺嚴重的,他在太平間設備室最後一次出現時我就注意到了,右前臂老是耷拉著,抬不起來。”

  “會影響手指的機能嗎?”

  “肯定會有不小的影響啊……怎麼了?”

  呼延雲一指黃靜風的脖頸下方:“那麼,他是怎麼打的繩結呢?那個繩結可是打了好幾道,夠複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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